邻市的冬天总带着湿冷的风,吹得出版社玻璃幕墙外的梧桐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沈知夏坐在工位前,指尖划过电脑屏幕上《旧物与回忆》的销量数据——首印五千册售罄,加印的三千册也卖出了大半,主编刚在晨会上笑着拍了他的肩膀,说“知夏,这个选题做得漂亮,后续可以做系列采访”。
茶水间的咖啡机嗡嗡作响,林晓端着两杯热拿铁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沈知夏桌上:“喏,庆祝我们的书大卖。主编刚才说的系列采访,想让你牵头做,主题是‘老街区改造中的旧物记忆’,你觉得怎么样?”
沈知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顿,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没驱散心里突然泛起的凉意。“老街区”这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戳中了他藏在心底的旧巷记忆——青石板路、老林书店、巷口的橘子糖,还有陆曜。他低头抿了口咖啡,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让他的声音更稳:“具体……要去哪些地方采访?”
林晓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初步定了三个地方,其中一个是你老家那边的旧巷——主编说你是本地人,熟悉情况,去那边采访更方便。”
“我老家的旧巷?”沈知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他想起分手那天巷口的雨,想起陆曜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攥着设计图转身时的决绝——那是他刻意回避了两年的地方,现在却要以“采访”的名义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静地面对那些回忆。
林晓看出了他的犹豫,把文件夹推过去,轻声说:“要是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可以跟主编说换个人。不过……我看你之前在策划案里写过‘老巷书店’的案例,或许去实地采访,能收集到更多有意思的故事。”
沈知夏的目光落在文件夹里的采访地点清单上,“旧巷”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像一道醒目的标记。他想起自己在策划案里写的那段话:“老巷里的旧物,藏着一代人的生活痕迹,书店的木质书架、杂货店的玻璃罐、巷口的长椅,都是时光留下的温柔印记。”当时写这段话时,他脑子里全是老林书店的样子,现在却要真的回去,他突然有些胆怯。
“我……我再想想。”沈知夏把文件夹推回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他需要时间,需要说服自己——回去是为了工作,是为了收集故事,不是为了寻找陆曜,不是为了触碰那些没愈合的伤口。
接下来的三天,沈知夏都在纠结。他把采访清单压在抽屉最底层,却总在整理文件时忍不住翻出来看;他故意加班到很晚,想让疲惫冲淡心里的犹豫;甚至在路过出版社楼下的书店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绕开,怕看到和老林书店相似的木质书架。
直到周四下午,他收到一封读者投稿邮件。附件是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一间小小的书店,门口摆着一张木质长椅,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蹲在书架旁整理旧书,另一个男生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边城》,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一场梦。
附言里写着:“这是我和最好的朋友在老巷书店拍的照片,后来书店拆了,我们也因为升学分开了。前几天看到你们的书,突然想起这段日子,就想把照片发给你们。希望你们的采访能多拍拍老巷里的故事,让更多人记得那些快要消失的温暖。”
沈知夏看着照片里的两个男生,眼眶突然就红了。照片里的场景,像极了他和陆曜在老林书店的样子——陆曜总爱蹲在书架旁整理旧书,他则坐在长椅上看《边城》,林伯会端来两杯热茶,放在他们面前的小桌上。那些日子,是他整个高中最温暖的回忆,也是他分手后最不敢触碰的柔软。
他突然就想通了。回去采访,不是为了寻找陆曜,而是为了记录那些快要消失的老巷记忆,为了给像他和那个读者一样的人,留下一点关于旧巷的念想。至于陆曜,他或许早就不在旧巷了,或许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之间,早就成了两条不会再交汇的平行线。
周五的晨会上,沈知夏主动跟主编说:“主编,旧巷的采访我去做吧,我熟悉那边的情况,能更好地收集故事。”
主编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采访周期不用太赶,多花点时间,把故事做扎实。”
散会后,林晓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就好,其实有时候,回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
沈知夏笑了笑,没说话。他不知道回去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只知道自己终于有勇气,回到那个藏着他整个青春回忆的旧巷。
出发前一晚,沈知夏在出租屋里收拾行李。他的行李箱很小,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采访用的设备,却在收拾抽屉时,犹豫了很久——抽屉最深处,放着那个银色的首饰盒,里面是陆曜送他的橘子吊坠项链;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是陆曜送他的运动手环,手环的屏幕早就黑了,却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他蹲在抽屉前,看着这两件东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想起陆曜送他项链时说的话:“知夏,这个吊坠是橘子形状的,你看到它,就想起我”;想起陆曜送他手环时说的话:“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步数,我每天都在靠近你”。那些真诚的话语,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最终,他还是把橘子吊坠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外面套着毛衣,没人能看到;把运动手环放进了背包的侧袋里——他告诉自己,戴项链是因为“这是外婆留下的旧物,带着能想起外婆”,放手环是因为“旧巷冬天冷,用手环看天气方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带着和陆曜有关的东西,回到那个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收拾完行李,沈知夏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打开手机,点开地图,搜索“旧巷”——距离邻市只有两个小时的高铁车程,很近,却让他走了两年才敢迈出这一步。他想起老林书店的木质书架,想起巷口张婶的水果摊,想起陆曜蹲在书架旁整理旧书的样子,心里突然就平静了。
不管回去会遇到什么,不管能不能再见到陆曜,他都想好好完成这次采访,好好和那些关于旧巷的回忆,做一次认真的告别。
第二天清晨,沈知夏背着背包,拿着采访设备,走进了高铁站。高铁缓缓开动时,他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默默说:“旧巷,我回来了。陆曜,如果你还在那里,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车厢里很安静,有人在看书,有人在睡觉,沈知夏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旧物与回忆》,慢慢翻开。书里夹着一张读者寄来的老巷照片,照片里的书店门口,阳光正好,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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