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旧书堆里的试探
林伯端着空茶杯去厨房时，特意把门留了道缝，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落在书店中央的旧书堆上。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雪粒子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还有沈知夏和陆曜两人略显局促的呼吸声。
陆曜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散落在地的旧书封面，指尖沾了点灰尘也没在意。刚才和沈知夏对视的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现在，心跳还像擂鼓一样“咚咚”作响。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问沈知夏这两年过得好不好，还是说自己一直在等他回来？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知夏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掉落的采访本。他看着蹲在地上的陆曜，目光落在陆曜手腕上的银链上——那是他高中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当时陆曜收到礼物时，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别扭地说“谁要戴这么娘的东西”，却每天都戴着，从没摘下来过。原来，他也一直留着。
“我……我帮你捡吧。”沈知夏蹲下身，伸手去捡离自己最近的一本旧书。指尖刚碰到书脊，就不小心碰到了陆曜的手指，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快速移开。
空气里的尴尬像细密的网，把两人紧紧裹住。沈知夏低头看着手里的旧书，封面上印着《徐志摩诗集》，书页已经有些泛黄，边角也磨损了，和他高中时放在老林书店里的那本一模一样。他想起以前，自己总爱坐在书店的窗边读这本诗集，陆曜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假装看体育杂志，眼角的余光却总往他这边瞟。
“你以前……总爱读这首。”陆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店里的沉默。他指着沈知夏手里的诗集，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页上——那一页印着《致橡树》，沈知夏以前最喜欢读里面的“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沈知夏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陆曜。陆曜的目光落在书页上，耳朵悄悄泛红，声音也比平时低了些：“你说，喜欢这种平等的感情，不依附，不将就。”
沈知夏的心猛地一颤。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陆曜竟然记了这么久。那时候，他以为陆曜只是在敷衍地听，没想到他都听进去了，还记了两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书页，把泛红的眼眶藏起来。
“你……还记得啊。”沈知夏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嗯。”陆曜点头，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字迹，“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沈知夏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他想起高中时的很多小事——他说喜欢橘子糖，陆曜就每天都在书包里装两颗；他说怕黑，陆曜就每天放学送他回家，哪怕绕远路；他说想和陆曜一起开书店，陆曜就立刻说“好啊，等我们毕业就开”。原来，陆曜一直都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尴尬，反而多了几分淡淡的温情。沈知夏慢慢整理着散落在地的旧书，把它们按类别分好，陆曜也跟着一起整理，偶尔会递给他一本他以前喜欢的书，像是在刻意勾起他的回忆。
“这本《边城》，你以前总说结局太遗憾了。”陆曜递过来一本《边城》，封面和他藏在铁盒里的那本一模一样，“你说，要是翠翠能勇敢一点，说不定就能和傩送在一起了。”
沈知夏接过《边城》，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想起以前，自己还跟陆曜开玩笑说：“我们可不能像翠翠和傩送一样，有话不说，最后错过。”可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因为误会，分开了两年。
“那时候年纪小，觉得遗憾就是最大的事。”沈知夏轻声说，“现在才知道，有时候错过，比遗憾更让人难受。”
陆曜整理旧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知夏，目光里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胆怯：“那……如果有机会弥补，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沈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陆曜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可两年的误会，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开的，他需要时间，也需要陆曜给一个解释——当年，他为什么要否认他们的关系？
“陆曜，”沈知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陆曜，“当年……在书店门口，你为什么要跟你同学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这个问题，沈知夏藏在心里两年了，每次想起，都会觉得难过。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还跟他说“要永远在一起”的陆曜，第二天就会否认他们的关系。
陆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旧书，指节都泛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怕自己说出来，沈知夏会更生气，怕沈知夏知道真相后，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我……”陆曜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知夏追问，目光紧紧锁在陆曜脸上，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伯端着一壶热茶走出来，笑着说：“你们俩整理完了吗？快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陆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站起身，说：“整理完了，我们这就过去。”说完，他快步朝着林伯走去，避开了沈知夏的目光。
沈知夏看着陆曜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失落。他知道，陆曜还没准备好告诉自己真相，或许，他还需要再等一等。
他慢慢站起身，把整理好的旧书放在书架上，然后朝着林伯和陆曜走去。林伯已经把热茶倒好了，放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两瓶橘子味的汽水，瓶身上还带着水珠，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这汽水是小曜上次帮我搬书，我给他留的，知道你也爱喝这个，正好一起尝尝。”林伯笑着说，把一瓶汽水递给沈知夏，“快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沈知夏接过汽水，冰凉的瓶身贴着指尖，让他混乱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他看着手里的汽水，想起高中时，他和陆曜经常在巷口的杂货店买这种汽水，然后坐在张婶的水果摊旁，一边喝汽水，一边聊学校的事。那时候的日子，简单又快乐。
“谢谢林伯。”沈知夏拧开汽水，喝了一口，熟悉的橘子味在嘴里散开，和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陆曜，陆曜也在喝汽水，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担忧，又有些期待。
沈知夏突然觉得，或许，他们之间的误会，并不是不能解开。只要陆曜愿意说，他愿意听，他们或许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好。
窗外的雪粒子还在飘，店里的热茶冒着热气，橘子味的汽水在嘴里泛着甜。沈知夏看着陆曜，心里默默说：“陆曜，我等你告诉我真相，等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希望，我们不会错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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