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张扬地甩了一下火红的头发，一双桃花眼放肆地扫过所有人，虽然只是穿着平平无奇的工作服却把他衬的像国际巨星，与这阴暗潮湿的地下空间格格不入，此人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质在替他诉说：老子天下第一。
沈熹挑了挑眉，这厮真的靠谱吗？他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但是身边的人却毫无负担地踏了上去，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都敢来坐地鱼了还怕这些？”
这句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他耸了耸肩，决然踏了上去。
十分钟后，沈熹便为他的鲁莽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地下其实并没有所谓的路线，原先可以行驶的路线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得此路不通。地鱼往哪里开全靠驾驶者的直觉与经验，这也是沈熹刚发现的事。
毕竟地鱼刚出发就撞到了不明物体。
那不明物体划过地鱼的身体，发出刺耳的“撕拉”声。原本在小憩的沈熹猛地惊醒看向窗外，恰好与一堆白骨对上眼，那或许可以说是脸的部位上冒出两个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之后歪了歪头，消失在黑暗中。
“怕什么，各位，坐稳了。”红毛哼了一声，毫无预兆地将油门踩到底，四周的土从地鱼粘稠的皮肤上滑落，地鱼像一条蚯蚓在地下窸窸窣窣地穿梭，之后拱出地表，在地面上爬行。
地鱼内的乘客随着地鱼的旋转跟着翻滚。
“卧槽，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四周的景象快速变换，坐在最前排的人嘴唇发白，几乎是用嘶哑的声音吼出来。
“小猪崽，你应该知道什么人都能开地鱼吧，我劝你不要再我车上说些我不爱听的话。”红毛霸道地再次踩下油门，还好沈熹猛地抓住把手，不然就要撞上前面的座位了。旁的人便没有这么幸运，直直地飞到了挡风板上。
“只是几只活化骨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一群在下城呆惯了没见识的蠢货。”红毛似乎是习惯了车上的鸡飞狗跳，也似乎是真的惊叹于这群人的见识短浅，止不住出言讥讽。
在座的很多都是行业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立马就有人接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吃官家饭长大的，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就你吃过官家饭，我也吃了五年的官饭。”红毛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说：“只不过是牢饭罢了。”与此同时，快速将枪对准那人的膝盖，按动扳机，之后只听见那人凄厉的惨叫声。
“我说过了，在我的车上要乖乖听话，不听话的小猪崽可是要吃子弹的。”红毛头也没回，一只手按着控制板上的按钮，另一只手将枪塞回兜中，之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好心情地哼起了歌。
经过这么一出，原先几个有些骚动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四周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受伤男人的惨叫声。
“不知道陆皋先生有没有兴趣向我们介绍一下这地下世界呢。”突然一阵清越的声音响起，那在控制台上有一节没一节地打拍子的手指突然顿了顿，看了眼驾驶照上的假名字，又扭过头惊讶地望向那个叫出自己真名的乘客。
沈熹也不躲避，略带挑衅地回视他，歪着头笑了笑。
“这个名字我快要十年没有听到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你是谁，竟然他妈的认识我。”陆皋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沈熹，眼前的男人不显山不显水的，虽然在笑但是却让他心里发毛。
“你的天生红发和出色的长相，很难让人忘记吧。我在卷宗上看到过你，一开始便觉得你眼熟，后来看到你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就差不多确定了。陆皋，你一直在地下当司机不敢到下城，是怕当年那场爆炸案的幸存者找你寻仇吗？”沈熹斟酌了片刻，找了一个最欠揍的方式询问。
“我？我他妈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去弄爆炸，我当时也只有十七八岁，只是运气不好被推上去顶包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陆皋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原先神气的表情也变得木木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
“那你为什么不申诉？就白白进去呆五年？”路人甲不解地问。
陆皋突然陷入沉默，之后自嘲地笑了笑。
“别管了，你们不是想知道刚刚撞过来的是什么吗，我讲。”
沈熹听他这么说，把手心的芯片塞回兜里。其实他根本没看过什么卷宗，他只是上车时不放心偷偷拍了陆皋一张照，放到部门专用的资源库上搜查了一番。至于他为什么假装自己看过卷宗，只是因为警察的威望和名声比他们这些长官的要好听，以及更容易服众。
不过当年的爆炸案名震一时，当事人本应在牢里待一辈子，如今却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竟让他感到有一丝荒诞。并且听他这么一说，这爆炸案如今的调查结果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肇事者还逍遥法外。
“这地下世界，生活的多是些罪人、异种和异血。像我们这些被下城抛弃的人，还是很感谢能被收留并拥有一份工作。刚刚那活化骨原先只是异种死后的残骸，经过变异后竟活了过来，在地上跑来跑去。清除掉它们是清道夫的工作，清道夫负责抓住它们然后摧毁。”
“一般的活化骨都不会危害人的性命，但是如果被附体后就不一定了。”陆皋顿了顿，瞥了后面一眼，接着说：“听没听过一个成语，那什么，附骨之疽。”
“啊，不会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没错，和那没关系。但是创立地下世界的人称附体者为疽，如果骨被附体，它的眼睛就会变成绿色，传闻中被附体的活化骨会制造幻境，困住和它对视的人，当然这也只是传闻，活化骨这几年被捕猎的本来就没剩多少，被附体的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种小概率事件是很难碰到的。”
“你刚才说被附体的活化骨是绿眼睛，对吗。”沈熹默默发问。
“对啊，重点抓的不错。”陆皋没好气地夸道。
“刚刚那只活化骨的眼睛好像就是绿的。”沈熹麻木地说，他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好，可没想到会这么差。
“什么？你没看错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皋猛地一刹车，坐在前排的人措不及防地又撞到挡板上，陆皋站起来，彻底锁死了所有窗门，扫过所有乘客，“真够倒霉的，骨和疽不会离太远，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就意味着疽就在这辆地鱼上。”
“嗞喇——”无线电般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震荡，空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蒙住了沈熹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慢慢升起，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沈熹碰了碰戒指，打向空中那双无形的手，之后传来了一阵焦香味，飘在空中的灵魂又被吸回了躯体中。
“咳咳咳，怎么回事啊。”路人乙扶着车身咳个不停。
“空中有东西，小心。”沈熹警惕地望向空中，本想凭借味道的浓淡来定位那疽，可味道却越来越浓，甚至有让人窒息的趋势。
不好，沈熹暗道。他立马捂住口鼻，封住呼吸，刚想让周围人屏住呼吸，可那气体却快他一步，乘客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留他一人还站着。
那飘在空中透明的鬼魅对沈熹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带着一阵香气附在他身上。
沈熹环顾四周，四周密闭，周围人都已经倒下，他如果一个人逃走是没问题的，但是要他救一车的人就很棘手了，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赔进去，以及即使他逃出去了，现在位于地下，他也很难保证能顺利到达地表。现在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放开呼吸，如陆皋说的那般去幻境会会那疽。
一感受到沈熹放开呼吸，那阵香气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鼻腔，沈熹的眼皮慢慢变重，之后昏睡下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醒了？”一只粉粉的猪鼻拱了一下躺在地上男人的头，嘴巴一张一合，沈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药猪的头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移开，露出身后说话的红毛。
是陆皋，沈熹还以为见鬼了。
“这里是哪？其他人呢？”沈熹揉了揉快要裂开的脑袋，站起来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是处在一栋楼的中层，几个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看不懂的数字，一个巨大的建筑立在中间，贯穿了大约有三层楼，让沈熹不禁想起来古建筑斗兽场。那“斗兽场”里面装满了……猪？
“疽会根据人的记忆编出幻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北港的北楼，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爆炸案的发生地。至于其他人，我也不知道。”陆皋面目表情的走到沈熹身边，只有看到这些猪时，他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温情。
“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以及这些猪是怎么回事？”沈熹第一次看到公司里养猪的，还这么多。
“杀死疽就能出去了，以及这些猪都是我养的。”陆皋拍了拍他怀里小猪的头。
杀死疽，首先要先找到疽。
“疽有什么特征吗？”沈熹发问。
“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养猪和开车，至于这些东西，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不过，我之前听说过要顺着幻境走，一般像这种幻境，都有它自己的逻辑的。”
“你要不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能用的消息吧，等会来人了也好演点。”
沈熹摸了摸身上的兜，摸出了一张身份牌和一支钢笔。身份牌写着他是水质检查员，钢笔上凹凹凸凸地刻着js两个字母。
这是什么意思？
沈熹又把东西放回去，抬头时刚好与脑袋伸出两亩地的陆皋眼神撞上，陆皋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问：“你是什么身份？”
“和你一样，是养猪的。”沈熹微笑回答。
“哒哒哒。”门外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以那打桩般的频率，沈熹能判断出来者不善。
下一秒，那破破烂烂的铁门“吱嘎”的叫了起来，一个打扮历练朴素的女性走了进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厉声道：“半个小时前就叫你们了，怎么现在还没过去！二楼大厅，现在立马过去，小刘他们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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