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露没跟居奚的马队太久,翻过那座山他就下了马车,然后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但相信只要方向是对的,找到上修盟只是时间问题。
魏阑杉在山谷中找到的他,唐露腿上有伤,没想到脚程还挺快,都已经架上火烤起了土豆,见魏阑杉自天边来,还高兴地招呼他:“来,吃点!”
魏阑杉哭笑不得,说:“你不是才吃过几个大馒头吗,又饿了。”
“我凡胎肉、体的,要撑起这么大的块头,饭还能少吃啊?”唐露不会说自己就是馋了,山谷中隐约能闻到人家户的炊烟味道,他索性也就在溪边生火弄点吃的解解嘴馋。反正还要走很久的路嘛,他安慰自己。
打趣归打趣,魏阑杉还是接过他递来的一半土豆,啃了一口说:“还挺好吃的。”
“还可以吧,炭火烤出来的,不加料都好吃!”唐露得意。
“就是皮烤得太——炭了。”魏阑杉指着半指厚的炭色焦皮,还好土豆够大,不然这样烤完还有什么吃头。
“将就吃吧,还真挑啊,不愧是将军府的,我以前在其它将军府捡到的烤土豆还半生不熟呢,还不如我这个!”
两人哈哈笑,魏阑杉吃完替他踢散了火,说:“走吧,带你回上修盟,掌门说要见你。”先前师父说要回山,魏阑杉叫上了马月,却没找见唐露,以为他换地方疗伤了,现在看这山谷确实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就没多问。
“你们掌门?要见我?见我干嘛?”唐露心里突突,想着那不会真是他们长老干的坏事,现在想杀人灭口吧。
“不知道,说有些话想问细点。”魏阑杉当然注意到了他的防备,大力拍向他肩膀,说,“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除非前面都是你在撒谎。”
“那不可能!”唐露立直了,“我唐露行的端坐的正,骗你是狗!”
“那就没啥怕的啦,我们掌门会探查人的记忆,就算你撒谎,也骗不过他。”
“啥?!”唐露反而怕了,“那他什么都看了,我还有**没有?”
“你有啥见不得人的?”
“是人就有小秘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唐露摆手。
“哎呀你怕啥,我们掌门与你毫无干系,就算他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也不会说出去的!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日理万机,你这些小九九他看完就抛到脑后了,过上十二时辰根本就想不起来!你信我!”
“不行,那跟脱了裤子给别人看有什么区别!”
“你脱了裤子也没人看好吧,都是男的,谁在意啊!”
“你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是吧,男人嘛,脑子里想的东西还不就是这样那样,你又不是国家重臣,难道脑子里还能装尔虞我诈那些事啊?”
“那没有,我平生最不爱算计人,太费脑子了。”
“那就走吧!”魏阑杉甩出剑来,自己先站了上去向他招手,唐露觉得自己被他说服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没忍住把手搭了上去,刚站好,嗖一下身后的地面没了影。
御剑比步行快得不是一星半点,赵汝燕的估算也很准确,一个时辰左右便到,落地之后唐露分外兴奋,而魏阑杉差点腿软倒地。
对乘剑的人来说,一个时辰半睡半醒的一会儿就过去了,对御剑的人来说,一个时辰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穿过厚厚的云雾,唐露才看清脚下,好像和别的山也没有什么区别。他蹲下去摸了摸地上的草,也都是普通草嘛,他再站起来左右张望,路过的人很少,但几乎都是御剑而来御剑而去,基本上没有停留的,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外来客,还是不想留意。
“你不是进过寒沧派的门吗?差别很大吗?”魏阑杉也没去过寒沧派,他只在互访学习中听寒沧派的弟子们偶尔提起过,寒沧派在西边,西边也有山,但多的是连山山脉,山体大,树少,不会像东边的上修盟和南边的凤翔门一样,群山围绕,山掩映着山。西边的山光秃秃的,不是没有树,是山上不怎么长树。
唐露笑呵呵地说:“去打了一圈就走了,住不惯。”
魏阑杉不打算追问他那段时间的事,“被逐出师门”,至少外界是这么传的,他怕唐露想起来难过。于是他引着唐露往前走,说:“这儿是上修盟主峰,断愁山,我先带你去见掌门和师父,估计这会儿没你事,晚上才开会。”
唐露点头,在他的引导下,在极天阁外面见到了上修盟的掌门陈放,和魏阑杉的师父齐子献,和许久不见的木某人。
魏阑杉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位山下的朋友,唐露。”
陈放点头,说:“唐露啊。”说着瞥了眼木某人,对唐露温和地说,“上前来说话。”
唐露应声上前,陈放问他:“敢问小友是何方人士啊?”
唐露答:“原是没有国籍的流浪汉,现在是齐国人。”
陈放又问:“我听说,你与木掌门原是师徒?”
齐子献侧目,他还以为他们现在要装作不知道,给木玄子留点面子呢。
魏阑杉也好奇地上瞅瞅下瞅瞅,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木玄子负了唐露的话,那他魏阑杉可不会再给木玄子好脸色看了,一派掌门怎么了,掌门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木玄子表情不变,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下方的唐露;唐露也不甘示弱,从木玄子现身起,就刻意不去看他,这会儿既然提到了,就勉为其难顺势瞟一眼吧,嘁,还是那张臭脸,于是吊儿郎当道:“往事而已,眼下我俩各走阳关道,互不相干了。”
木玄子听了也丝毫没有表情波澜。
陈放笑,说:“唐小友确实洒脱,想来在人间过得也是如鱼得水。魏阑杉,你带他下去休息吧,待会儿再作细谈。”
“好!”魏阑杉带唐露离开,上剑离开了断愁山头,才对后面的人说,“你当初真拜他为师了?我还以为你那么倔,死都不干呢。”
唐露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啊。”
魏阑杉抿了抿唇,看唐露的样子不像三缄其口不能说的,不过不着急,既然来了,慢慢了解就是,再不会像上次邀请他来将军府般走马观花。
魏阑杉和唐露是好朋友,就没把他安排进客峰,直接带他去了自己院子,反正地方大,住两个人不成问题,再搬一张便床来就是。
唐露一进他的小院就瞪大了眼,说:“你这是珍宝阁啊?”
魏阑杉噗嗤笑了,说:“这才哪到哪啊,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又不是仙家法宝,瞧你那样,喏,这你还没见过吗?敲背的嘛,一枚铜板都不值。”
唐露顺手接过给自己敲了起来,边敲边摸其它玩意,说:“你这人是什么变的,怎么爱收藏这些,没看出来啊,竟然有收藏癖,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你房间多冷清啊。”
魏阑杉微微一笑,其实他小时候不这样,大大咧咧的什么都无所谓,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的,就觉得这些东西看着喜人,哪怕放在那儿积灰也是高兴的。
在将军府的那个房间,一直是由他娘打理的,他娘是个......怎么说呢,魏阑杉从入上修盟之后就没再见过娘几回,现在想起,都只能用“记忆中”这个开头了——
记忆中,娘是个淡泊的人,她没有喜欢吃的食物,没有喜欢穿的衣服,没有喜欢的天气,也没有非常高兴的时候。
娘好像总是无欲无求的,不和别的姨娘争宠,也不关心自己习文习武的成绩。
逢年过节的时候,正室安排他们坐哪里,他们就安静地坐在哪里,从开席到离席,屁股都不带抬一下的,魏阑杉想上厕所也得憋着,憋不住就用壶在桌底下接着。
娘也不喜欢他活泼爱闹,别的兄弟都在央求父亲下次回家给自己带点什么的时候,魏阑杉哪怕只是张口喊声“爹”,回院之后都会被娘教训。
读过的书、写过的帖,都会被娘拿走扔掉,说“书你读过就该会背”、“帖你临过就该会写”,这些都是没有价值了的、不需要留下的东西。至于买来的玩具就更别提,不藏起来被娘发现的话,是一定会挨板子的。
现在想来,或许是小时候总被娘压抑天性,什么都不许要、什么都不许留,所以现在才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留着。
“这是你娘给你寄的吗?”唐露指着一块看起来很贵重的金如意。
魏阑杉摇头,说那是正室大娘给他寄的,这里好些东西都是大娘随家书一块寄来的。他娘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寄来过。
“那你们家氛围还挺好的,你大娘对你这么好。”唐露说。
魏阑杉不置可否,他长年不在家,在仅存的记忆里,后宅总是勾心斗角,虽然没有头破血流,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几房总想着压对方一头。
在与外面几位童年玩伴不多的对话中,也能知晓不仅自己家,其余人家中也不太平。
当男权社会的权力过度集中,在成为“权力的一环”和“权力的附庸”之间,女性往往没得选择。但身为人的本能,加上社会的荧惑,使她们在沦为后者的同时,更为渴望地追求前者,于是就有了宅斗宫斗。
望山跑死马,后宅的人就是那永远也跑不到山跟前的马。
魏阑杉的娘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他偶尔回家的时候会想,娘这样既不漂亮也不可爱的女人,又没有强大的家世,是怎么进入到将军府的呢?
但是他不敢问,这个问题就是一块石头,他如果选择投进那平静的湖面,那就要接受投石带来的后果。
他是娘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在他出生时,娘就是天地,就是眼中的一切;可是在娘眼里呢?自己是什么?是“将军家的又一个儿子啊”,还是“有了他我该如何不留痕迹地离开呢”?
是了,在魏阑杉心里,娘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娘不在乎,因为娘想离开。
他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他不下山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独立女性都是存在的,虽然现代对于独立女性的标准、要求都提高或者说甚至于刁钻了很多,但必须要承认受教育和读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古时候女性受教育的占比很低,能够靠科举这样的途径出位的绝对是英雄,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没被历史书记住的独立女性,思想受影响于民间教派,像道教、佛教、儒家、墨家、法家等等,都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很好的思想。
根据《2022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2年各级各类学历教育在校生2.93亿人,其中高等教育女性占比已超过半数。
这是社会的变化,也是女性思想的变化,能上学,一定要紧紧抓住,做学生固然有苦闷的时候,但在做学生的过程中,你会读到书籍、认识朋友、找到兴趣、远离纷争。
事物皆有两面性,但是上学一定是利大于弊的。
实在不行,在家读书也好、外出游学也好,或者迷茫躺平也好,总之不要放弃阅读与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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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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