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孤菱是头回单独领一万兵出战，临走前将军说了，虽然是皇命要他们随行埋伏，但他们不是去攻打典城的，只是为了防着居奚怒行险招。
傅孤菱是不知道将军和居奚有什么渊源，只觉得将军好像很在意这个逆贼之子，别人的名字提都没提。
在凤华帮入主典城以前，傅孤菱都只听过这个叫居奚的，生得一副好模样，双眼含情顾盼生辉，唇薄清冷，柔而不娇。就是耳力欠缺些，早年间找了不少医生偏方，后来不知怎样了，或许是治好了，没再听说。
傅孤菱对长得好的人很是防备，这样的人太容易利用自身优势，若生活顺遂也就罢了，骄纵而已，若是命途多舛之人，往往长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何况将军都这样叮嘱了，傅孤菱更是觉得，居奚是很会掩藏锋芒之人。这么多年，居名尘贤名鼎盛，却没他居奚的消息，如今他不做少将军做了主簿，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该不会，是假意放出就此收手的信号？
一万人驻扎野外，分散成好几拨，傅孤菱睡不着，在帐外同士兵们坐在一起，边啃饼子边聊天，等轮值的第一波人都睡了，他就盯着火苗思考。
“噼啪——”
蹦开的炭粒子使傅孤菱回了神，他起身走了走，活动下僵硬的腰杆。刚刚炭粒子炸开的时候好像晃个影子过去，应该是看错了，四周都是他的兵，轻功再高也没有能从他面前飞过去的道理。
居奚一觉睡到早上，是肉儿叫醒的他，一边服侍他穿衣，一边说：“少——爷，昨儿又歇得晚了吧？往天我来你早早就起了，说起来我好久没给少爷你穿衣服了哎，一点没手生嘛！”
居奚早上起来不想张嘴，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睡到了卯时四刻，按理说桀早该跑个来回......他瞥见桌上未拆封的信，抿了抿唇。早就回来了，居然不叫他。
肉儿以为少爷本来打算多睡会儿，结果被自己强叫起来，正不高兴，说了几句就不说了，等少爷出门就开始收拾床铺。没想到少爷才出去又折回来，语气不善地说：“出来！”
肉儿手一颤，以为少爷是要在路上吩咐他点事，便赶紧跑了出去，悄咪地跟在少爷后头。然而一直到了饭厅，吃完了饭，少爷都没和他说半句话，打发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肉儿只能想，可能是少爷昨晚上用手了，不想让自己看见。
居奚回屋拆了信，看完说：“滚出来。”
一缕黑烟从笔筒中冒出来，才化成人形，就用脸接住了愤怒的信封，桀用手接住从脸上滑下来的空信封，没吭声。
居奚表情冷冷的，说：“翅膀硬了，想飞就别回来！”
桀沉默着，居奚瞪着他，可惜看不穿，他又一次提起：“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想取天下，我给不了你任何帮助，死心吧，我什么都不会教你！”
桀刚动了下嘴皮子，居奚紧接着说：“你说的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人，我没见过，谁都没见过，就算你想着法地侮辱我，我也是变不成女人的！”
“侮辱你？”桀终于看向他。
居奚不肯承认他眼中有受伤的成分，魔最会骗人了。他只相信面前变得愤怒的表情，听见那魔说：“我想侮辱你，有千百种方法！何苦自降身份，任你驱使？”
“呵，你也说了，在我身边是自降身份，能让如此骄傲尊贵的人魔纡尊降贵，我真是不胜惶恐。那么，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
桀按耐着怒意的表情，居奚看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不明白桀为什么要按耐，分明拥有可以恣意妄为的强大能力，动动手就可以将自己捏死。总不能是因为......怜惜，说是“可怜”应该更有说服力。
居奚的表情冷漠又不耐烦。桀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愿意逼他做什么，自己说的话他都不信，桀感到很无力。
桀会待在居奚身边，完全是本能驱使。
他在河边见到肖阳，聊天中发觉自己对修仙界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修仙者罢了，他境也有。如果宋竟的能力不如肖阳，那十几年对桀来说便没什么用。
他反而因此对满是人类的人间产生了向往。倒不是羡慕人类平庸，而是由于见到剑灵他想，剑灵有强有弱，若是弱小，依附于剑主情有可原，可强大那种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依附于人的感受如何？他想试试。
他瞧不上别人，所以就来了居奚身边。
可现在看来他选错了人。居奚看上去很自我，其实都是假的，他太谨慎，考虑的也太多，没有一件事是出于自我而做。桀尝试诱出他的自我，屡屡失败，反倒令自己变得暴躁起来。
问他想要什么？
桀看着面前触手可得的柔软脸颊，记起那个晚上的触碰，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
居奚既惊讶也疑惑，这又是什么新的招数？
桀就说了这一个字，居奚一个字都不相信。
桀很不满意他的表情，好像自己说了什么荒唐的话一样。他逼近居奚，正好居奚是个不服输的，硬是不肯后退，也不肯仰头，于是桀看着居奚的头顶说：“不信，你摸。”
居奚的手被带向高处，贴在了桀的胸口上，感受着有力且持续的脉冲，即便之前有再多质疑，在这一刻也不得不相信，面前的是人。居奚闭了下眼，告诉自己，就算是人，那也是宋竟的身体，和桀没有关系，就算宋竟是因桀而生的，但他生出来就是完整的个体。
宋竟是宋竟，桀是桀。
居奚微张嘴，酝酿着接下来该说什么话，却被对方忽然捏了下巴，被迫仰头，紧跟着就俯下个黑影来，不仅贴紧了他的唇，还趁他张着嘴伸了舌头纠缠。
居奚双手并在胸前再使劲也推不动他，于是抬腿去踢，每一下都踢在骨头上，对方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腾了手，环住他的腰紧紧贴向自己，另一只手放到他脑后箍住。
居奚微微睁大眼睛，他感受到了对方某处的变化。
怎么可能？！
桀松开居奚的头，瞧着他讶异的脸，说：“信了吗？”
居奚努力平复心情，说：“不过因为你是个s魔而已吧，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也一样。”
“......”桀这辈子没为自证发过愁，从前不需要，现在就不会，他只能狠狠咬住居奚的嘴唇，用行动说明一切。
居奚抵抗不了，索性闭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桀听见院外有人往这里走，说的是要找居奚去谈事。桀将居奚抱离地，放到床沿坐着，而他自己单膝跪地，挥手在床前下了结界。居奚听不见，只以为自己要被办了，屈辱地不愿睁眼，任他动作。
肉儿领着朱胜进了院子，两人说着话，朱胜在院子里等，肉儿跑到书房没瞧见人，又跑来卧房，还是空的，“去哪儿了呢？”他自言自语。
居奚听见肉儿开门挪椅子的声音，倏地睁了眼，发现肉儿近得几乎贴在桀身后，顿时慌张起来。他可以屈服，但是不可以被别人看见！
桀松了嘴，盯着居奚红通通的嘴唇，说：“放心，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居奚踹他，脚还没挨着胸口就被握住，桀顺手扒掉靴子，然后把脚放到自己膝盖上，说：“衣服踩脏了得洗。”
“你什么时候洗过？也没换过吧。”居奚瞧他这身衣裳还是在厨房那一套，一点魔的风光样子都没有。
桀说：“我没有钱。”
居奚愣住了，之前桀也说过没钱交学费，那时候他以为只是随口说的应付之言，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可是魔不都是想干什么干什么，难道你现在这身就是用钱买的吗？
桀穿的是从他境带出来的，也是他用劳力换来的布匹，自己裁剪缝制的，特意缝得很结实，可以穿很多年不坏。虽然没有备用衣物，但身上这套还是要洗的，只不过他不需要像人类一样洗完等日晒风吹自然晾干，脱下来洗了，吹口气就干了，立刻可以穿上。
“我听说，以前你的近卫是有钱拿的......”桀说着开始给他按脚。
居奚沉默，这个转向虽然很奇怪，但还是顺着话说了下去：“是，不过现在我钱袋子也很紧张，给不了你太多。”
桀抬头，说：“真的会给我吗？”
居奚提醒自己，眼前这人的天真可爱都是装出来的，冷酷地说：“每月三文钱，一月一结，不可预支，这样也行？”
“行！”
桀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这回终于没给居奚压迫感，他放松了神经，说：“钱的事谈好了，是不是该放我出去了？外面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办。”
“那只脚不需要捏捏了？”
“不需要，留着劲晚上再捏吧。”
“好。”
居奚经过结界的时候没受到半点阻碍，他知道桀就在身后看着自己，还得强装镇定，从桌上拿了信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子去，即便出了小院，也不敢疾行。直到进了居名尘的书房，他才靠着门喘气，心中一阵后怕。
居名尘疑惑地瞧着他微红的脸，说：“刚才朱胜找你，到处都没找见，怎么气喘吁吁的，刚上房揭瓦啦？”
居奚摆摆手没答言。
桀看着居奚走出房门。
那个人，明明心跳得那么厉害，却忍着大气都不敢喘。他瞧着手心，强权，竟是这样令人害怕的东西吗？他是不是不该......不该逼他......
桀从前不懂感情，现在好像懂了一些，他想要居奚，可是不想他是委曲求全和自己在一起的。
桀也观察过居名尘和文玑，在居奚眼里，他们应该是夫妻的榜样，是居奚向往的样子。可是，桀无法把自己和居奚和他们两个对应起来，眼下也找不到同性相亲的例子。他只能以居名尘文玑作参考，朦胧地判断，他们现在离健康关系还差得远。
桀没拥有过健康关系，他只是凭感觉以为，居奚是一个有思想有目标的人，不依附于任何人存在，他想要的，一定不是自己从前所拥有的，想要居奚自愿和自己在一起，那么自己需要改变。
无论居奚信不信，桀其实一直在往这方面努力，只不过见效颇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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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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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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