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闻治是在家的,接了于曼安来南都之后,就在家暂歇,听大夫人说了于曼安给江语找夫婿的事,一阵后怕。
还好居奚先叫他成了亲!
大夫人倒没多想,只觉得魏闻治跟他那个亲弟弟一样,疯疯癫癫的,做事没有逻辑,只有情绪,想娶谁、什么时候娶,都是随心所欲的。说起江语的事,也只是说魏闻治运气好,逃过一劫。
晚上躺在床上,魏闻治听见身边的人小心问自己:“为什么大夫人要说你逃过一劫啊?江语长得很丑吗?”
“没有,江语长得很漂亮。”
“哦这样啊……”
他们一向没有太多话可聊,新妇见他皱着眉,便起身给他按头,力道合适,魏闻治舒服地闭上了眼。过了好一阵,魏闻治握住她的手说:“不早了,歇下吧,你也累一天了。”
新妇回到被窝里,却是侧着身抱住他的胳膊,犹豫了好一阵才很小心地说:“夫君,我......有孕了。”
魏闻治猛地睁眼转头。
新妇的脸迅速红了,魏闻治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闻治没有娶到豆腐西施,他娶了一名卖身葬父母的农家女。
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新妇胆子小,没什么主意,魏闻治说什么就是什么,魏闻治在家时便围着魏闻治打转,不在家时就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夫人看不上她,觉得她土里土气的,行为举止也不够大方,出门或是做事,总是带着其余两个儿媳妇而不带她。
新妇担心自己不被长辈喜欢,从而影响夫君,但魏闻治明确告诉她,在家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看别人眼色,三夫人才是他亲娘,既然大夫人不要她服侍,那就在三夫人面前待着就是。
新妇没告诉他的是,三夫人也不待见她,但她无法,只能听三夫人的,去陪小少爷玩。
原本以为是个苦差事,结果他俩还处得挺好。
哄得魏闻滔高兴,三夫人就高兴,三夫人高兴,魏闻治就高兴。新妇终于在这个大家庭里找到自己的用处。
魏闻治也没想到,和不爱的人共同生活,竟然也能这么和谐,有时候看着新妇红润的脸颊和望着自己的闪亮的双眼,他心中渐渐升起怜爱之情。
和不爱但适合的人在一起,安稳幸福地度过往后漫长的岁月,或许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魏闻治将新妇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感觉到新妇无所适从的双手搁在他腰间,他低头亲了她的额头,说:“明儿起就谁那儿都别去了,好好养着,别干活了。”
啊原来他都知道啊。新妇眼眸闪动,将泫然欲泣的小脸埋进他胸口,两人紧紧抱着,再没说话。
*************
灯会第一天,日头隐入云中,傍晚斜落才泄出几道金光洒进城市,象征着夏日落幕秋天来临。
沈秋嶙简单致辞后,邀请歌舞队上台表演,而他本人亲自把琴师牵上来,笑容满面地给琴师安排了最中间的座儿,不像是来给舞者们伴奏,倒像是舞者们在给琴师伴舞。
当然琴师也担得起这份尊荣,自她上台露面,底下便爆发出阵阵惊呼。不知道的,当是天仙下了凡,知道的给不知道的讲述,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临江阁花魁,虽然是前任,但风采一点不输,卸任不过是因为不想继续连任了。
这么多年,多少贵公子想要获其芳心无果。
只要松雪姑娘张口,有的是人凑上去讨好,要换了寻常歌妓舞娘,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可人松雪姑娘还是亲和作派,管你有钱没钱、地位高低,到她那儿都一样。好言好语伺候着,但又不会叫你生那动手动脚的邪念。
松雪姑娘心地也善良,凡出行遇见有困难的人,必出手相助,还曾在多地施粥捐银,知道的人没有不夸一句仙人降世的。
沈秋嶙能请来松雪,无疑为他的声名又添上一分彩。
松雪琴技了得,闻者无论懂与不懂都愿意奉上掌声,沈秋嶙在座上也听得陶醉,只有于曼安的脸是绿的。
江语静坐片刻,听完了松雪的弹奏。作为一名艺妓,松雪绝对是合格的,在庆典之日弹奏欢快乐曲,服饰妆容也都符合气氛。但她总觉得松雪的眼神是飘的。
仙人下凡睹视世人是应该的,可放过来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都会短暂停留……大多数人只期盼松雪能将自己看久一点看进心里,于曼安只希望能挖了她那对顾盼生辉的眼珠子,而江语解析出了松雪的眼神是在找人。
而她要找的那个人不是在座的任何一位。
由此江语也不动声色地将座中人物盘了一遍,一定是该来却没来的人。可惜她来的时间不长,对于城中各大家的了解不够深入,所以并没有立刻猜出松雪要找的是屠姣。
不过江语有自己的法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曼安不好发作,她是听说过“野宅”,但质问沈秋嶙,他说没这回事,再问管家及其余下人,也都说没有,于曼安耽于别的事情,也就没有细究。
于曼安告诉自己,沈秋嶙本就不好色,跟自己好了这几年,上床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怕是归咎于见少离多,自己派去随军的小厮,回来报的也是将军在外没有别的动作。
就算这狗东西是装出来的,那也是有色心没色胆,退一万步讲,即便他色虫上脑偷偷做了,只要不搞出孩子来就行。
没想到,这么多年本本分分,一搞事,就搞出个花魁来!
松雪的大名于曼安还能没听过吗,若是别的女子也就罢了,玩过就扔,或是用钱打发,反正肯背地里和沈秋嶙好的,肯定不能是正经世家女子。但是松雪,既不是世家女子也不是寻常女子,这样有名的艺妓,沈秋嶙定是存了娶她过门的心思!
外面的女人哪是省油的灯,于曼安料定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计划好的在这一天摊牌,好让自己不能翻脸!
于曼安的目光移到了身边乖巧坐着看表演的江语身上。
与其担心将来和野花争奇斗艳,不如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想,于曼安看江语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手往她手背上一搭,笑盈盈说道:“语妹妹看表演很入神呢。”
江语露出个还很天真的笑来,于曼安就又说了:“在外流浪的日子不好受,想必你也许久没看过这等繁华了,你爹是个粗人,哪知道心疼女孩的,还是跟着我好吧?”
“姐姐待我甚好,小语不胜感激,当牛做马都来不及。”江语说完,余光中沈秋嶙朝他们这边瞥了眼。
“哎呀你知道姐姐的心意就好,你看那台上的人,为挣点小钱身不由己,鸟儿似的,别人要你往哪儿飞就得往哪儿飞,落到手心里一捏就死了。”于曼安句句都意有所指,“语妹妹如今进了我家门,可就没有再往外飞的道理了,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的,咱们姐俩荣辱共享,你说可好?”
江语作出受宠若惊的姿态。
于曼安看了很受用,她心里算计着,江语年纪小好教育,又经过家世落魄这么一遭,谁对她好,她必定是百般地对谁好。
江东本就是为了把女儿嫁出去好攀亲戚来的,自己肯让江语进沈家的门,那他江家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再加上自己独自来到南都,人生地不熟,那将军府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有江语在身边,也算是有个人做自己的帮手。
往坏处想,万一哪天沈秋嶙遭遇了不测,也不会自己孤身一人回到那偌大的沈家,即便老太婆和弟媳们发难,也有江语给自己顶着。
怎么想怎么划算。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只是于曼安还不知道给自己招了个什么麻烦进来。
沈秋嶙倒是无所谓,与他而言不过是伺候自己的人多了个选择。
他之前在池边轻看江语,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撑下来了,这倒令他刮目相看。
对沈秋嶙来说,与人斗正是乐趣所在,如果江语真是天真胆小之人,反倒进不了选择之列。
正如那些明亮的烟花要绽放在肮脏的黑夜里才更漂亮,灯会如果仅仅是灯会,什么也不发生的话,就不热闹了。沈秋嶙不怕他们如何算计,他在座上只管喝彩,只管笑得更加灿烂。
这场表演令每个人都很开心。
表演结束后,沈秋嶙大大方方上台扶着松雪的手退场,说:“姑娘想等的人不是我吧,不打算告诉我是谁吗?”他的狼子野心只表现给了松雪看。
松雪知道沈秋嶙就是要大家误会自己已经委身于他了,但她不想让他如愿,因而面上笑容不减,身体也隔开了距离,显出客套来,淡淡答道:“奴家不懂将军何意。”
沈秋嶙将她手握进手心,说:“这么久了,居奚也不来救你,唉,我还以为你对他很重要。”
松雪心跳得很快。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是居奚的?我说猜的,你信不信?”沈秋嶙咧嘴笑着,松弛的面庞在灯烛的映照下更显潇洒。
猜的,那就是在套话的意思。就在松雪以为可以放下心来的时候,恶魔般的话语从耳畔传来:“我对花魁不感兴趣,但是偶然见到你,一眼便觉得太像了,无论是气质、举止、瞥人的小习惯,都太像了。”
两人下完台阶,周围吵吵嚷嚷,松雪却仍能听见那清晰的低语:“居奚把你教得太好了,正合我意。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正是为了弥补我俩不能在一起的缺憾,才有的你呢?你在临江阁谁也没看上,就是为了等我吧。”
松雪抽出手来,蹙眉怒道:“疯言疯语!”
沈秋嶙勾起嘴角,反而一把搂过她腰来贴近自己,登徒子模样尽显,他说:“是我前面待你太好了,居奚才这么胆大敢放你在南都。若我不做人呢,他会不会来救你?”
松雪被迫仰头看他,表情反而平静下来,冷冷地说道:“我不过是枚棋子,便是横死,也决不让少主被胁迫。”
“哦是吗?你对‘不做人’的理解就是这样?姑娘很天真啊,被人捧得太久了,不知道人心险恶了?”沈秋嶙埋头在她颈边深吸一口气,又将湿润灼热的气息吐出,环绕着她的脖颈。
松雪抬手扇他,被他捉住手,只能恨恨地看着他抬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对自己说:
“今日一过,天下皆知你松雪已是我沈秋嶙的人,居奚那么宝贝你,不舍得让你卖身。让我猜猜,他会在几日之内赶过来呢?典城那么远,他又不精骑术,身边肯定要带人,你替我考虑考虑,该准备多少高手来瓮中捉鳖呢?”
沈秋嶙拉着她的手往上抚到自己的脸,在别的人看来就是松雪主动亲热。
松雪打不过他,胳膊一用力,咔咔两声脱了臼。
沈秋嶙看她疼得咬牙切齿却不肯出声,又看看手里无力瘫软的胳膊,笑了下,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杀他,我可喜欢他了,我只是要他在我身边哪也别去而已。”
松雪扭头不听,只恨自己能力太弱,不能为少主杀之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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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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