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阳谈完事出来已是夜深，他拜别尹朔等人，出了大殿便准备御剑回上修盟，经旁边紫衣弟子提醒，他才想起还有个人得带走。
“文公子刚睡下，不若肖师兄也在我门中暂歇一晚，明早再走吧？”紫衣弟子盛情邀约，“客房已为肖师兄备好，就在文公子隔壁。”见肖阳似乎不愿意，他又道，“或者肖师兄将遇到文公子的地点告知于我，明日我等定将文公子安然送回去。”
文公子？不知道居奚又整什么幺蛾子，人家凤翔门想查他易如反掌，何必化名。肖阳不想为了无谓的事情耽搁，居奚要睡觉就回自己家睡去，别在这儿碍事。肖阳坚持，紫衣弟子也只得带他去。
屋中熄了灯后漆黑，紫衣弟子先是敲了两下，然后轻声细语道：“文公子，请问你睡下了吗？”里头理所当然没回复，他尴尬地笑笑抬手推门，一边说道：“打扰了文公子。”
居奚果然已经睡下了，乍然亮起的烛光并没有影响他半点，睡得很熟。肖阳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对他动手，紫衣弟子知道肖阳着急，便硬着头皮上前推着居奚的肩膀摇醒，待居奚蹙眉醒转，他才连说带比划地示意肖阳有要事在身，如果文公子需要与其同行，那么现在便是时候。
居奚半撑着身子等他说完，看了眼侧身站在远处十分不耐烦的肖阳，强压下无端被叫醒的不悦，为了维持人设没说什么，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穿好外衣提起桌上的包裹。
肖阳率先出去，居奚跟在后面，到了门口同紫衣弟子作了一揖。
扔出凝香剑，肖阳先站了上去，居奚挎着包裹抱臂站在后头，凝香剑起得突然，居奚左右晃了下，一把拽住肖阳后腰衣带，但很快便放开，肖阳甚至来不及回头怒视。
出了凤翔门地界，肖阳在前头问：“到哪儿下？”
剑上风大，肖阳的声音被淹没，他没等到回答，便降落下来，再问道：“你接下来上哪去，送你一程，免得又被妖怪盯上。”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回答，肖阳才忍不住转身，眉头皱成了川字，正要发火，却见居奚紧张中假装轻松地说：“天尊将我带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肖阳蔑视道：“杀你用得着挑地方吗？再说了，我为何在这时候杀你？”
居奚沉吟半晌，说了个“天尊大度”，随后不等肖阳反应便又问道：“桀，找到了吗？”
“与你无关。”
“他是我的暗卫，我辛辛苦苦培养他成才，现在他被你们修仙的抓去，不知是死是活，那我的栽培岂不付诸东流，怎么就与我无关了呢？”
“魏阑杉告诉过你，事已至此，桀的事已不是你一介凡人能够插手的了。回去好好做你的大少爷吧，我也只救你这一回，往后你的死活也与我们再无关。”
“我们？你们？你和谁？”居奚笑着，总不会是魏阑杉，只能是宋竟了，肖阳既然还会为宋竟救自己，说明人还在。肖阳不语，他便再道：“之前你们说，宋竟是继承了桀的记忆，才成为桀的。桀杀过那么多人妖魔仙，那么大家是不是可以趁现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肖阳眼神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他现在处境很危险，若你们没有周全的计划，不如放他走，顺其自然。”
“他不在我们这里。”
居奚笑了下，说：“我没有怀疑天尊的意思，也不敢指点，不过是......也罢，天尊就送到这吧，今后的路，我自己会走。”说完作揖道别，转身就走。
肖阳看着他径直往林子里去，根本没在分辨方向，这样哪能走到大路上，只会走进野兽的巢穴而已。林中传来狼嚎，居奚还在摸索前行，肖阳咬紧后槽牙还是追了上去，心想这么个麻烦精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那么大狼嚎声听不见吗？！”
肖阳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扯得他旋身险些跌落在地，居奚蹙眉道：“天尊还有何事？”
他反倒还发起火来了，肖阳欲言又止，感觉不太对劲，他想了想，松开手没说话，居奚眉毛皱得更紧了，愠怒道：“天尊若是放不下我，该早些表白，我这个年纪再想进修仙界，晚了。或者天尊若想与我做那短短几十年的恩爱夫夫，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不是现在——”
“你全聋了，是不是？”
居奚一怔，死寂的世界炸响一道雷。
这句话是经由传音而来的，他太熟悉了。见居奚愣着不置可否，肖阳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问：“是刚才在凤翔门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记得刚在野外遇到的时候，居奚还能听见的。
“没什么。”居奚说完就要走，然而肖阳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虽然我看不惯你，但你是我带去的，凤翔门动你，就是动我上修盟的颜面，你说实话，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凤翔门的人，是外人所致，我得立刻返回通知凤翔门掌门，立刻肃清门内、加强防御！”
“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返回凤翔门，反正他们有药，一定能治你的耳疾，一举两得。”
“居奚你是不是有毛病！”
肖阳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怎么会有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好坏，也不在乎别人的劝阻，又不是全知，怎么能别人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难道人人都揣着害他的心思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肖阳深呼吸，再深呼吸，最后传音道：“桀从前做了许多恶，别人是否找他报仇我不知道，但我们修仙界至今没有处置他，只因为他重新出世后未再作恶。如果我告诉他，有人害你全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一旦他出手，你觉得我们还能坐视不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仙界？不，我只会赶在别人前面，亲手杀了他！”
居奚停步。
“上天给了桀太多次机会了，重生为宋竟，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看他再一次被三界联合戕灭吗？”
居奚的世界，既安静又吵闹，肖阳的声音沉下去以后，浮上来的全是言辞激烈的争执，他仿佛一分为二，好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涌现，那些画面甚至伴随着画外音，有个冷冰冰的声音持续在说着什么，最后只听清一句“本尊便给你一次机会将功悔过，成与不成，俱在你一念之间”。
肖阳在他背后，只见居奚扶着树干微微抽搐，然后又是腿一软栽了下去。
居奚没起来，竟是昏过去了，肖阳过去蹲下查看，这回地面都是厚厚的青草，出不了事，可他看居奚脸上两道泪光，觉得可能还是出了点什么事的。等等，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点奇怪......
在凤翔门洗漱过后，居奚白净脸上那道划伤尤其明显，在烛光下他看得清楚，可现在竟没了。肖阳将他推平，确认不是自己记错了边，整张脸完好无损，他伸手按了下，就触感而言是真脸没错。
他又看了看垂在身侧的手，连指甲都修得漂漂亮亮，其指腹上的指纹光润清晰，根本不像是才徒手挖过泥土的样子。肖阳推了下居奚没醒，他决定确认心中猜想，于是拉起居奚的手，双指并起在他掌心划了一道——伤口浸出血珠，但那血珠并不往外流，而是在伤口内部缓慢蠕动，观那伤口竟有自行缝合之势，像是血珠在将皮肉往回拉！
几个眨眼的工夫，掌心伤口已完全缝合，再过一阵，缝合处恢复如初，同没受过伤一样......
肖阳回想起出来的路上，他们的对话。原来居奚不是在问桀，是在问他自己。宋竟恢复记忆成为桀，那么居奚恢复记忆也会成为缗吗？
刚才在凤翔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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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奚不肯说，肖阳也没有急着追问，他看居奚的样子，像是自己也还没捋清楚。再观察看看吧，他把这事交给了魏阑杉去办。
“为什么我去？我为什么要去？他有什么好看的，你师弟我一身的本事，干嘛不让我参与门派内务，却叫我去跟着个凡人？别人也行啊，为什么是他！”魏阑杉很不满。
整个山上就你最游手好闲，而且只有你认识并了解居奚，这样的话肖阳不想说，他打算直接点：“顺便给唐露带几本书去，他毕竟曾经是木玄子的徒弟，将来——”
“懂了！我马上就去！”既能找老朋友叙旧，还能顺道办点正事，正合魏阑杉的意。
居奚的事，肖阳没有办法一五一十地告诉桀，他只能保证居奚肯定是安全的。随后他找八长老商量此事。
“嗯，没错。魔是没有转生权利的你知道。”
“？”肖阳一头雾水。
“当初缗闯下弥天大祸，原本是应该要灰飞烟灭的，有人救了她，并答应用自己的命来交换——”
是桀。肖阳心想。
“救她的人在死之前将她藏了起来，但他不知道，其实缗早已和那位尊神定下交易。具体内容我不清楚，总之缗得到了一次转生的机会——”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尊神并不多吧，八长老既然已经去天上走了一趟，得知这些，心里肯定是有人选的，可是八长老故意不说名字，那他便不好问了。
“虽然猜到一点，但我只能说，没错，就是这个时候，居奚恢复缗的记忆。之后的路如何走，是他自己的事，也可以说是你们的事，总之我不能插手了。”
八长老唯独把她自己排除在外，说明她身在其中左右为难。肖阳也并不想探知那么多内情，他只关心：“那桀呢？先前所说的——”
“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让桀恢复宋竟的记忆，半月之内便可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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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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