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上修盟的吗?”
当魏阑杉出现在江语面前时,江语没有一点惊讶,她还靠在栏杆边,歪着头,像是半梦半醒,她喃喃自语道:“我娘最爱穿白衣,她说上修盟的就穿一身白,没一点纹样,素极了,就连靴子也得一尘不染的。今日一见,果真讲究啊。”
魏阑杉在廊柱后站着,走廊以外看不见他,但在黑黢黢的走廊中,他的白衣很是扎眼。他没有急着应对,只默默地站着。寻常人见了他这样,都只会以为见鬼,怎么她偏笃定自己是上修盟的。
江语想,上修盟的肯定是冲着马月来的,可她不能不打自招,于是她装作不知道,说:“你认识我娘吗?她叫白歌南,年龄比你大,可是很漂亮。”
啊,原来是白歌南的女儿。魏阑杉心想,怪不得能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当初白歌南是消除记忆后下的山,对修仙之事的记忆应当所剩无几,不知道她在山下过得如何,据说她是有了心上人才要下山,时间过得真快啊,女儿都这么大了。
江语见他不答,心想这人不好对付,便道:“啊,莫非......你是鬼魅?”
江语如梦初醒表情惊慌,着急起身作势要呼救,魏阑杉不愿闹大,过去抓她,哪知才伸出手迈出一步,一把剑嗖地从眼前掠过,他忙往后躲,侧头看来人,尚未看清,来人已出现在他身后,对他后颈轻拍。
魏阑杉反应够快,左脚后撤,身子前俯,同时拔剑在身侧划出半个圆,并借势挪移开来。他预判了对方的动作,身侧出剑使得对方无法取回剑,而在对方拍空的位置,魏阑杉闻到了药草的味道。
来人以巾遮面,加上天黑,魏阑杉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觉熟悉,就在这犹豫之间,来人已从廊柱拔出剑来,对着魏阑杉就是毫无章法地一通乱砍。
魏阑杉蹙眉,沉着应对中,他发现对方并不是不会用剑,而是在刻意避开某些衔接的招数,加上对掌时对方明显的不擅长,更加使他确定,这人是在隐藏出身。
如果这人没听见前面他同江语的谈话,无差别地掩盖身份,说明是罪恶滔天之人,可依他们过招情况来看,这人的功夫并没有高到引无数人追杀而至今未能得手的程度。如果这人是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然后出的手......
魏阑杉脑子里开始快速搜索,四大仙门中可能的人选。
看眉眼、体格与掌心,应当是女性,刚才对他洒的药不知道是什么药效,闻起来清香,又不避凡人,想来不会是什么毒药。对剑间,对方并没有杀招,而仅仅是想要逼退他。
看来要么是忌惮上修盟,不愿与上修盟为敌,要么是认识魏阑杉,无意伤害他。
“阁下大可以全力以赴,我魏某人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没怕过。你若不肯认真以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魏阑杉说完就是一招百舸争流,剑如细针齐发,这是由齐子献的拿手绝活改成,魏阑杉练得炉火纯青,同辈之中能接住他这一招的只有肖阳。
他说不客气,就真的不客气。
马月用尽全力,没能接住,剑气削断她半边扬起的发,面巾也被斜划开来,露出右侧下颌与唇角。她停止反抗,任由那剑刺过来。
剑尖直指她鼻尖而去,魏阑杉却胳膊一抬收了剑,他给对方保留了相当的体面,然后在沉默的黑暗中低声道:“马师姐。”
“你还记得我。”
若不是曾经在贾家沟内外的夜里见过面,魏阑杉也难在她未摘面巾的情况下认出她来,看马月自行取下面巾,他问:“马师姐为何在此?”
这不明摆着的吗,马月将面巾揣回腰间,冷漠地说:“如果你是来抓我回去的,那你能带回去的只有尸体。”
“师姐为何如此?上修盟何曾亏待过你?”
“我要下山,师父要废我记忆,我只能逃。”马月垂首看了眼手中剑,“若没了修仙的记忆,我与废人何异?”
“说到底,还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凭修仙的本事去碾压凡人,你认为上修盟对你不公,可你这样对凡人就公平了吗?”
马月抬头看他,说:“我此生不求公平,但求善恶有报。”
魏阑杉瞥了眼躲在廊柱后偷看的江语,说:“我是不知道你与白师姐有什么过——过往,那也不是我该管的事。你现在随我回山,凡间事我只当不知。”
马月表情淡漠,“我说了,你能带走的只有尸体。”
魏阑杉背着光朝她近了一步,正待开口,便听旁边传来人声:“大哥哥,你不要抓她,她是好人,她救过我......”
江语声音怯怯的,魏阑杉顾及她是凡人,年龄又小,刚才出手时就很担心波及到她。可既然她是白歌南的女儿,白歌南和她说过修仙界的事,马月又为了保护她而出现,魏阑杉不得不想,说不定这江语身世艰难。
于是魏阑杉道:“你为何在擢伦将军府?”
江语答:“爹娘都死了,我是被夫人好心买进来的。”
魏阑杉不信,“看你衣着根本不是普通下人能穿的,何况谁家的下人有这闲情逸致在此处赏鱼?而且刚才你在府外我就看见你了,那府兵不仅没查你牌子,还对你毕恭毕敬的。”
江语镇定又道:“爹娘去世之前,我家家境还算不错,我读过书,没怎么出过门,是被当作小姐养大的,所以爹娘去世时,也没沦落到街头卖身的地步。可是家中的债总要还,夫人见我模样不错,又稍能谈吐,便替我还了债,接我进府。”
魏阑杉久不在南都生活,对城中大小家户尚且数不出个一二三来,何况雯山的,哪怕江语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叫江语,父亲是江东,魏阑杉也记不起来还有过这么个人物。
“夫人待我很好,只是......”江语支支吾吾的,“既然刚才您也看见了,我就不隐瞒了,夫人打算将我嫁给将军手下的将领,以笼络军心。”她直视着魏阑杉的眼眸,“或许在您看来是无稽之谈,可小女子只能说,夫人与将军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们便是要我去死,也是要得的,可是嫁人......”
眼见江语就要掩面而泣,魏阑杉也犯了难,他实在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上去确实也挺可怜的,可是这跟马月有什么关系呢?马月若想带她离开这里,那不是轻轻松松吗?
江语的呜咽声传来,他倒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他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他是来讲道理的,她却和他打感情牌,这有理也成没理了,他决定还是只和马月对质就好。
一转身,马月骤然将面巾递到他鼻下,魏阑杉猛地后退,却还是不免被面巾上的气味熏得头昏脑胀,他看着对面捂住鼻口的马月,想说此举卑鄙,但他忍住了,抬手捏住鼻孔。
不知马月下的什么药,魏阑杉紧接着跌跌撞撞起来,马月的脸也晃了起来,只听得对面说:“魏阑杉,是我小瞧你了,简单的蟾酥香竟不能奈你何,可你也小瞧了我。”
魏阑杉想起多年前师兄曾说,马月善解魅术。而能解魅术的基础,便是熟知如何施术!
这下他看清了,那残破的面巾之上并不是迷药之类,而是萦绕其上的魅!马月的动作骗了他,掩住口鼻根本无用,气味只是极具欺骗性的媒介,而欺骗的目的就是不让他及时驱散!而在这之前,施展魅术也需要时间——江语!
魏阑杉连连后退,他扶住栏杆一屁股坐下,大口地喘着气,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原本黑漆漆的走廊,竟发出了奇异的光。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他仍抵抗不了陶醉其中。
在那光影构成的世界中,魏阑杉看见了肖阳。肖阳走在前面,身形小小的,背着把比他人还高的剑,那剑叫凝香,肖阳初得此剑时,全体弟子都嫉妒又艳羡。魏阑杉在他身后,要偷偷摸剑,被肖阳发觉,忽的回头瞪他一眼。魏阑杉想解释,肖阳不听,一下子就跑远了。
顺着肖阳离去的方向,魏阑杉看见了宋竟,他和肖阳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很快,那两人都长大成人,宋竟与肖阳分站两边,宋竟的模样变得狠戾起来,他手一挥,同肖阳割席。肖阳站在崖边孤零零的一个人,魏阑杉上前,肖阳便随风散掉了。
“孽徒!”
魏阑杉回头,身后站着师父,师父用那冰冷陌生的眼神瞧着自己,好似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他不明白,他要个解释,师父却只是将一把黄纸狠狠地摔到他面前。黄纸轻飘飘的,总有那么几张不肯顺利落地,在空中摇来晃去,那上面是他亲手用朱砂墨画出的符。
魏阑杉甩了自己一耳光。
马月与江语俱是一惊。两人谨慎地没有靠近,见魏阑杉没有醒转的迹象,才上前将魏阑杉拖走了。
在无人注意的假山之后,走廊的对面立着个高大失措的身影,小慈看着三人离开再也看不见,才敢松开捂住嘴的手放出呼吸来。
完了,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虽然没看清另外两个是什么人,但她可以确定另外那个是江小姐!
她这是瞅见了府中秘闻吗?小慈抓着头发脑子都要炸了,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她是不是马上也要被处理掉了?!
小慈过了好阵才跌跌撞撞往回跑,松雪见她六神无主地直冲自己而来,挥退了众人,在小慈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松雪担心被迷倒的男人是桀,沉思片刻后,当即安抚好小慈,对院中下人只道是天黑摔了跤以为是鬼打墙,然后吩咐小慈晚些再去,她不方便出去,至于该如何做,她待小慈平静后做了细致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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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魅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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