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沈先生的说法，魏阑杉半夜杀到，来势汹汹，直接挑了门口的灯笼，差点引起火灾，然后掀了院门进来的。
屠姣喊他三公子，魏阑杉瞥她一眼没理，屠姣说怕是入了魔，便拉着沈先生躲到里面去。蒲清上外出与其斗法，门关着，他们在里面丁点看不见，只听得外面时有铮鸣或肢体剧烈碰撞或呐喝声。
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象外面昏天黑地的混乱场面，他们躲藏的这座茅草屋几经摇晃堕沙，竟没有垮。屠姣说肯定是智者在外面给这屋子上了保护层，否则就他们这个打法，房子没有不垮的道理。
屠姣习武，走南闯北见的世面也多，沈荷信她的。
打着打着就没声了，沈荷在屠姣的建议下，没有轻举妄动，两人在屋子里等了快半个时辰，才敢推开门看一眼。外面果然是一片狼藉，但是罪魁祸首们却没了，屠姣出去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于是他们又回到屋里等。
等着等着开始打瞌睡，为了不睡着，他们开始收拾残局。屠姣说，好歹她与三公子相识几日，与蒲先生也见过几面，算帮他们个忙吧。等蒲先生回来，她就好以此逼迫，帮忙也要算人情的呀！
然而他们一直等到快天亮蒲清上才回来，回来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没走。”
屠姣正打算拿出准备好的说辞，便被蒲清上堵了回去，他说：“回去告诉你主子，让他另请高明吧！”
哎谁是谁主子？屠姣当时就没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东西，我们对你以礼相待，你对我们视如牛马是吧？我告诉你，奴隶制的时代早过去了，别拿你们那老一套来想我们，我们为自己干活，卖力气挣钱，不比谁低一等！”
蒲清上被她嚷嚷得胡子一抖一抖，怒道：“随便他是你什么人，滚！都给我滚！”
“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啊，你哪位啊！”屠姣火气上来了，理智却还在，“怎么着，自己技不如人，打输了就回来拿软柿子撒气？行，就算你要撒气也好，你我痛痛快快对骂上一场，我也算解了你的心结，连上我给你收拾了烂摊子，怎么着也足够请你帮我们一次的了吧！”
蒲清上眼睛都瞪大了，高声道：“谁让你给我收拾了，谁让了？！”
沈荷在一边瞧着，越瞧越觉得熟悉，果然自己没有记错，当初他就是这么高声训斥沈良玉的。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是老者了，气性还这么大，这修道到底修的什么啊？
沈荷年轻时也曾造访南都沩风道观，随友人们一同上过香，那里从道童到住持都是十分和蔼的，有能力而不自骄所以受人尊敬，想那城外的范道长，虽然性子冷淡，可也是助人为乐之人，无愧沩风道观风训。
同样是修道者，沈荷没看出来蒲氏一族比沩风道观强在哪里。
眼瞅着那两人愈吵愈烈，沈荷终于下定决心，上前拉过屠姣，说：“都别吵了，烦请听我一言！”
屠姣胸脯起伏，尊重沈荷立刻住了嘴，见那老头还不识好歹，试图在此时偷占上风，便又大声道：“你闭嘴！听先生讲话！”
蒲清上快气炸了，整个脸红通通的，说：“先生？她是你先生，可不是我先生！”说罢他猛地挥袖，屠姣便似被烂泥封住了喉咙，张着嘴连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怒指蒲清上，蒲清上知道她想说什么，哼了声说，“不是要闭嘴吗？我这就帮你闭嘴！”
屠姣当时就想跳起来打人，她这辈子哪受过这等委屈！
沈荷及时拉住她，对她摇头示意不要冲动，毕竟是修道者，现在还只是禁你言，再惹他生气就指不定会要你小命了！
以这人放任沈良玉步入死境的行为来看，他不是做不出来。
禁了屠姣的言后，蒲清上怒气冲冲地对沈荷吐出一个字：“讲！”
沈荷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却没害怕，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同他讲话，是她尊重自己也尊重对方的表现。她说：“蒲先生今日被琐事缠身，我们也就不便继续叨扰，等先生得空了我们再来。”
蒲清上的怒气逐渐消散，眼神重新变得冷漠，他思考了许久，最终对沈荷道：“等我忙完，自会来找你。”
说完，再一挥衣袖，顿时狂风大作，沙石漫天，沈荷抬袖遮住双眼，屠姣扯住沈荷的腰带使劲往下一带，便拉得沈荷坐到地上，沈荷顺势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屠姣将沈荷拉下来后，自己半蹲下身，抱住沈荷的头部，免得遭受碎石打击。
片刻之后，风沙声骤然停歇，屠姣旋即转头起身，此处再无茅草屋，也无打斗痕迹，正如她往次单独来时模样，地上的草很深，周围的树很密，虫蛇从脚边路过，哪里像住过人的样子。
“我去......”屠姣恍然摸摸喉咙，她的的嗓子也恢复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荷缓缓起身，对此异象反应平淡，她问：“李大人何时上南都？”
问的是李闻覃，屠姣说：“没定呢，还不知道他去不去，或许不去，看居奚怎么安排了。就算去也没那么快，北都派人打过来了，他不能丢下刚打下来的烂摊子自个上北都去，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吧。”
这些事情沈荷有听城里传，知道得不详细，她想赶在蒲清上来找她之前，与居奚商量好，这件事情信里不好讲，经他人之口也容易变味，最好还是当面谈。于是在收到居奚来信，确认李闻覃不日将去往南都，沈荷便先同李闻覃讲了自己打算同去，李闻覃在往南都的回信中提及此事，然后居奚再托唐露带信给李闻覃和沈荷，确定了沈荷将陪同上南都一事。
果然，这样复杂的过程，还是当面讲比较好。
居奚听完沉默良久。
魏阑杉从典城离开到南都，见了魏闻治，见了马月，马月用秘密换自由，那个秘密是与“凤翔门有人触及真仙门槛”有关的，随后他出现在了蒲清上处，不由分说先与其打了一架，然后不知所踪——按肖阳的说法是“陷入麻烦”。
算算时间，从魏阑杉自南都离开，到出现在蒲清上处，中间有好几日时间，这期间他一定是去过凤翔门，并且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人杆才会明确指示“去西南方向”。
凤翔门，又是这个地方。
那是居奚也是缗唯一到过的修仙门派，看上去和从前叱咤风云的人间门派没有什么不同，居奚被肖阳甩下，然后被紫衣弟子领着去到药房。
凤翔门的药房比居奚在人间见过最大的药房还要大，从外面看是座圆形的塔，一圈起码要百人联手围抱，从下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无数的小窗口，都紧闭着，像个密不露风的木桶。从一扇小门进去，可见其中还有圆形木门木窗，进门即入回廊，抬头可见层高约有九尺，曲径仅够两人并行。
走了十来步，居奚计算着一圈走了应该快一半时，终于见着了第三个人，那人也是紫衣打扮，同自己身边这个拱手打招呼，然后看了眼居奚。
身旁的弟子解释：“上修盟肖师兄路上遇到的凡人，想求一味药，我带他来取。”
那弟子问：“什么药？”
身边的回答：“仰首。”
那弟子道：“这是管制药品你不知道吗？除非长老首肯，否则不得有缺。”说罢又盯着居奚，“你是哪里人？布施国的还是——”
“师兄莫慌，此人乃聋哑者，虽然能看懂我们的嘴型，可是不会说话，我也看不懂他的手语。”身边弟子解释完又稍带埋怨，“最近管制药品愈发多了起来，连仰首这种日常用药也——唉算了，是我没记清楚，打扰了师兄，请师兄稍等，我这就去请示长老。”
那弟子对他挥挥手道：“去吧，”见他兀自掉头就走，便又叫了回来，“哎哎——你把人就丢这儿啊？我还有事要忙，可看管不了他。”
带居奚来的弟子犯了难，居奚见状打起了手语，并伴以指点和表情，他却都没懂。肖阳果真时给自己使了绊子啊，正当居奚打算要支笔来写时，拦住他们的弟子非常不耐烦地说道：“别比划了，他才入门的，笨得很，手语都看不懂！”
居奚一愣，那弟子已经解译道：“他的意思是，你不是要安排客房吗，他就在客房等你。”
这么巧，刚好就碰上个会手语的？可是看身边这弟子的反应，明显是不知道。听对面弟子说，这个是新来的，居奚留了心。
等到了客房，居奚听话地进去，只等他将仰首送来。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居奚连日摸爬滚打，已是十分疲惫，稍作擦洗换了干净衣服之后便忍不住睡意，上床小憩，为了避免睡过，他是靠在床头睡的，姿势很不舒服。
他以为这样可以在即将睡着时因为脑袋歪下去而惊醒，没成想他连何时进入梦乡的都不知道。
梦里云雾缭绕，看不清周遭的景色，也看不清来人的脸，居奚却非常淡定且笃定地说道：“你就是刚才带我过来的那个弟子吧。”
对方没有说话，居奚往前一步，没能拨开云雾，那层挡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应该是对方刻意所为，他又说：“偷偷把我拉进梦里来，你想做什么？”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
居奚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莫名且出奇的梦而已？他便也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当居奚觉得这个梦应该做得足够长了，是时候该醒来了，云雾之后却传来声音，那是个不辨男女也没有情绪的声音，对方说：“汝沉浸人间方知得失，既得情感才了感情，知善恶为公私，如今到此，是你的造化。”
居奚：“什么造化？有话直说，别给我打哑迷！”
对方说：“你自己看吧。”
说完缗的记忆如奔腾江河冲入居奚的脑海，一瞬间头痛欲裂，居奚抱头倒地不起，即便这样疼痛他也没有从梦中醒来，那一刻他确信这绝对不止是梦。而就在他倒地的同时，缗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展开，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跳动闪烁，居奚无法从中抓取到流畅的剧情。
直到头痛的感觉渐渐平息，居奚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睁着眼睛没有闭，他赶紧闭上干涩的双眼，随即那些画面拼凑成了一段戏剧......
居奚松开双手，重新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迷蒙，甚至更浓了。
他整理好思绪，用尽量平淡的声线说道：“药，给我。”
尊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尊神说：“该如何做、做到何种地步，由你决定。”
然后居奚便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枕边正摆着他要的“蟊贼”——此前他费力找到巫师，巫师要他用仰首来换，此番倒正好不必再折去找巫师了。居奚松了劲，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于是他起身再次擦洗，然后再回到床上。
他想，这下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哪怕接下来做的是噩梦，他也不要起来，他要一觉睡到天亮——
谁能料到还是被肖阳叫醒。
居奚边起边就在心里骂肖阳，不知道成天不睡觉瞎忙活什么劲，这么努力有什么用，比凡人多活几十一百年有什么用？还不是成不了仙！
现在想起来，尊神会选择在凤翔门把缗的记忆交给他，或许不是巧合。
外面实在太冷了，手僵脑子也僵，敲不动，根本敲不动，赶紧爬完山，吃完特色小吃就回家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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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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