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覃要问北都封城妖法道法的事情,从而引出宋永宁来这里是否有什么任务。
说回正事上来,李闻覃道:“太上皇心知无法在兵力上压制我们,派出使臣谈判与田将军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想要借助鬼神之力。”
宋永宁摇头表示:“父王做这种事从来都是避着我,何况我又曾经离开宫中那么久,即便前阵他将我们重新召进宫,我们也都是边缘人物,甚至可以说是被软禁起来的。”他急急补充,“如果说你们想要得知其中信息,我知道一人或许可以。”
“谁?”
“灵德。”
李闻覃沉吟片刻,宋永宁道:“灵德自幼被养在深宫中,从没踏出过宫门一步,连弟弟想见她都得借宫宴作为理由。儿女孙辈之中,唯有她常伴父王左右。父王曾经忌惮她,可事实证明灵德只是个孩子,她对朝政毫无影响,甚至不如你们。传言那么凶,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父王他被人骗了,他错怪了新出生的灵德,也害了灵德的一生。”
李闻覃微笑,传言传得凶,是因为居奚想要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齐王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谬,就是要在齐王悔愧的心上撒一把盐。齐王会因此失去民心,最好也因此失去灵德。
李闻覃趁着气氛故意说:“灵德公主真可怜啊。”
宋永宁叹了口气说:“是啊,我见过她几面,原本该是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站在父王身后却像唯唯诺诺的小宫女。小时候她没有玩伴,宫宴上她与弥柳郡主相识,父王允许弥柳郡主常常进宫来看她,她都高兴得不得了。父王管她太严,不许她读书识字,只许抚琴下棋,不许她出宫,也不许旁人来探视。明明是公主,可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唉,家丑,家丑啊!”
李闻覃又问:“既然知道是笑话一场,如今灵德公主还被圈禁在宫中吗?”
“现在凡是皇亲国戚都被圈禁在北都,在北都和在宫中又有何区别呢?”
“听说北都戒严,连北都护这样的大官进出都要报备,弥柳郡主待产在家,灵德公主想必更加寂寞了。”
宋永宁忽道:“生了。”
李闻覃心中一动,“生了?”
宋永宁点头道:“嗯,生了,走前听说的,没大肆宣扬,只是邻着几家听见了孩子哭闹的声音,想必是生了。只是这时候不能大办,也不适宜报喜,索性就瞒住了。”
李闻覃讷讷地没接话,居奚说弥柳的预产期在年后,大概一二月,提早生产,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他暗自在心中期望,是好事别是坏事。
宋永宁看他表情不对,以为有什么内情,可是又想不出李闻覃和弥柳能有什么联系,便试探出声:“听说当初是弥柳单方面追求屠瑜,就是那个齐国第一美男子,追求未果,便动用了右仆射的关系直接上门提亲,吓得别的追求者都纷纷退散。”
李闻覃笑了下,这事他听居奚说过,其实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放到平民百姓中叫“强抢民女”,放到“美男子”与“大小姐”身上,便添了些美言美语。
李闻覃生得一般,没人夸过他的长相,因为恶疾,也没人固执地想要嫁给他,他想象不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应该如何应对。他倒是问过居奚,居奚也长得好看,要是有人想强娶他怎么办。
居奚反问:“谁强娶谁?别忘了我才是土匪头子好吧。”
这就是思维方式的不同了。居奚几乎不设想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李闻覃很容易将自己代入别人的处境,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小不满自己的生活,而总向往别人吧。
李闻覃问宋永宁:“这次来南都谈判,我看你们各有心思,而你好像无心谈判,还不如后面坐着的学生话多。是有别的事情在考虑吗?”
谈判从来不在南都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北都来使,那三位大臣与学生们固然难对付,却从不是影响局面的关键。他们要策反、拉拢有用之人。
在南都的构想里,除了会耍嘴皮子的,北都还应该派出在地方上做出过实绩的人、世家中有话语权的人。然而来的是凌骏、沈秋崃、宋永宁。
宋永宁是没有希望继承父业的废物王子;沈秋崃是家中不被抱以期许的次子;凌骏曾经风光过,但因为是新帝的人,在宫中闹妖一事后被冷落。
如果凌骏窝藏居名尘之事尚未外传,那么北都派出这个阵容来,是想要一两拨千斤,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如果窝藏之事已被北都知晓,那么这些人就都是牺牲品,他们的作用就是搅乱。
至于具体是搅什么乱,尚不明晰。
目前只有沈秋崃的任务被揭开,现在轮到宋永宁。
宋永宁沉着脸说:“父王钦点我来谈判,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不想离开我的妻儿,我宁愿与他们共生死,我也没什么口才,不然也不至于大家只知道齐国有个年幼做皇帝的新帝,却不知道新帝上头有两个哥哥。”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宋永宁的背弯了下去,他说:“我问了,可是父王说,这次带队的是凌骏,叫我听他的就行了,哪怕不说话都行,就是别拖后腿。”
李闻覃再问:“你就不想知道,你父王为什么派你来,他难道不想谈判成功吗?”
宋永宁道:“是啊,我想我来了难道不就是个镇场子的吗,表示皇室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可是父王说皇室权威很重要,那我就只能来了。反正有他们几个去辩论,还有那么多学生,我只需要坐在那里,代表皇室权威就行了。”
李闻覃又问:“那你也不想,为什么带队的是你父王不信任的凌骏?”
宋永宁凝眉道:“凌骏是北都护之子,之前在我弟弟身边干得还挺好的,后来留在父王身边也还是不错,只是因宫中闹妖一事受了无妄之灾,父王大概是想给北都护个面子吧。”
李闻覃沉默了,宋永宁不受重视是有原因的,他将所有出奇的事情都在脑海中自行合理化,不深想、不思考。他很明确自己的目标,从前是做继承人,现在是保护妻儿。可是他将过程想得太简单了。
做继承人?能文能武就够了嘛。救妻儿?讨好父王,或是讨好南都就可以了。
其实他心里是有怀疑和不确定的,从他连连发问南都要如何保他的妻儿就可以知道,可是他又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了,他脑子里就没有“筹谋”二字。
这让习惯了步步为营的李闻覃感到既放松又头疼,放松的是从他嘴里套话变得简单了,头疼的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话多半只有一二没有三四。
**************
夜半时分居奚才回来,松雪在门口等得都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慈给她捡了两次披风,又在她脚边放上烤火盆。
居奚回来她都没睁眼,过去拍了拍肩膀才醒。
松雪惊醒,吸了口冷风直咳嗽,她上下确认居奚没有受伤或是别的,边问:“主子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居奚说:“不用等我,我该回会回。”
松雪不放心,说:“小语说城中恐有疫病,您又一整天不见人影,别是去了坟山吧?”
居奚道:“先去安南将军府探望了下,然后去了医馆,再然后去了学堂,再后面就在茶馆睡着了,醒来见天色已晚,就在茶馆中吃了点才回来。一切行踪皆可查,还需要我给你报备更仔细的吗?比方说我何时沐浴、何时出恭、何时抠了鼻子?”
“主子!”松雪气鼓鼓地瞪着他,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居奚露出疲惫的模样,说:“茶馆的桌子趴着睡真不舒服,我要回房歇息了,你以后别再等我,不然叫人知道还以为你要嫁给我。”
松雪无奈摇头道:“瞎讲,我只是担心您,您要是出了事,咱的主心骨可就没了。”
居奚边走边说:“闻覃不是做得很好吗?我看你们和他磨合得也不错啊,办事很有效率,也不总说难处怨难办了。还是我惯得你们,就该让他来治治。”
松雪道:“主子又说风凉话,您交代给我的事,我何曾说过‘不’字?”
“路怎么这么黑。”居奚随口说了句,松雪便要来扶他,并说:“主子您小心着点,天亮着尚且能摔倒,更别说这时候,避嫌,您抓我胳膊吧。”
居奚笑着扶了,说:“我眼睛还好得很,哎我看你这手是好了不少。”
松雪也凑过去看了看,说:“还真是,这才过一天,我怕耽误事没补药,竟然药效有这么强。真可谓神医神药啊,一定得推广出去!”
居奚说:“什么神药,是你冻疮本就不严重,今天小慈是不是没让你沾水,看吧,所以才好得快。”
松雪不疑有他,低声道:“那看来明后两日就可消得差不多了,还是我身体好,主要是因为好好吃饭了,不像主子您,吃饭都不专心,小慈都说看见您用食儿打鸟了。”
居奚笑,说:“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到底是我给她发钱还是你给她发钱呀。”
松雪也乐了,说:“您发钱,不也得经我的手嘛!对她来说,我才是发钱的那个,没错呀!”
居奚笑着摇头说:“哎哟队伍太庞大,连发钱都要经几道手,赶明清查贪污**,别到时候榜上有你名啊。”
松雪故意拉他一把,说:“榜上要有我名,那您得反思一下是不是检查官自己有问题了。”
书房就在眼前,灯亮着,说明李闻覃还在里面,居奚便只笑着没有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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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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