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覃仔细看了居奚手里的珠子，浑圆的身子，粉白发亮，他放到暗处看了眼，说：“可惜不是夜明珠。不过用来假装珍珠还是够值钱的了，这么大一颗。”
居奚无奈道：“你就关心这个？”
李闻覃说：“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人，舍我其谁？能够在死后变成这么漂亮值钱的东西，比死后还要被人从土里拉出来做傀儡，一辈子打白工的好吧。”
居奚从他手中夺回珠子，说：“你想都别想，我还打算留着你做新齐王呢。”
“我？你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居奚看着他，“从前我对称帝的人选有诸多要求，列了一长串名单，谭鉴替我一一去看了，没有一个完美符合的。”
“那我就更不符合了呀。”李闻覃故意捂嘴咳嗽两声，“我都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只要你遵医嘱好好吃药。”
李闻覃感到疑惑，前两天居奚拽他去医馆，说素喜新研究出来个药方子，让他务必一试。本着对素喜工作的支持，李闻覃将又苦又腥的药吨吨吨喝下一大盆，忍着尿意在医馆里坐了一个时辰。
在尿意冲天的情况下，是不好随意走动的，李闻覃便与医馆里忙得上蹿下跳的学徒搭话。问到最近感染风寒的人多不多、常用药材上是否有短缺、医馆伙食开得怎么样，等等。
学徒知道他是大官，一看衣着气度就与平民百姓不一样，可是他成天只在医馆里忙活，忙累了就径直躺下睡觉，不管外面事情，认不得李闻覃长什么样，加上居奚李闻覃与素喜相熟，来时并没有报名字，学徒更不知道他们是谁。
大官问话，他就一一都答了，说冬日里感染风寒是常事，今年供应上了火炭与干草，又给各家分发了柴胡，情况要好许多；由于气候潮湿，其余常用药材医馆里备得不多，但是好在有临江持续供应，所以不会断；伙食开得还是不错，粥里能见着米粒，是他从前流浪街头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闻覃点点头，情况与底下人报上来的基本符合。
过了会儿他又问，他的药为什么是按盆装的，是药材放太多了需要稀释吗？还是煮了一大锅分给许多人喝，结果不小心煮得太稀了，为了达到药效必须多喝。
学徒说，您这副药是师傅亲自熬的，熬了一晚上，是煮了一大锅，但是只给您一人喝。
李闻覃便问，是这药里加了与众不同的强效药材吗？
学徒说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师傅熬的药，药渣子他都没见着。
李闻覃当时憋尿憋得气血上涌，加上喝完药浑身发热，医馆里人来人往吵吵嚷嚷，他也无暇再想多的了。
现在听居奚乍然提起，李闻覃觉得不对劲，“你们在药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居奚不回答，他便自己想。
就在居奚把自己拉去医馆的前一天，松雪说素喜医生给的药膏很管用，她手上的冻疮才一个白天就好得差不多了。长这么大李闻覃没见过治冻疮这么快的药膏，可毕竟只是冻疮，所以李闻覃只当是医疗水平得到了快速提升，攻克了冻疮难治的问题。
可是第二天居奚就把自己也拉去素喜那里，说喝了药他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李闻覃只当他是为了哄自己把这么难喝的药喝下去，现在想来，可能是真的。给松雪治冻疮的药膏肯定也是居奚的手笔，居奚与素喜联合起来瞒着所有人搞这些东西，先有蟊贼后有神药，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
“你若不说实话，那不明来路的药我是不会继续喝的了。”李闻覃不愿意朝他发火，“而且我还会告诉松雪，你打算用命换赢面，我是劝不动你，到时候你看她能不能把你钳制住吧！”
居奚：“好好活着不好吗，干嘛都抢着去死？”
李闻覃：“我无父母无兄弟无后代无牵挂，颓废过也光辉过，能做到这么大的官我已经很知足了，再往前一步我接不住。本来师父就说过，我活不过十年，就让这句话成真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要死的，自然我最合适。”
居奚：“这件事情没有谁更合适，人来到这世上，都是有牵挂的，无牵无挂的早就死了，你摸着良心讲，我不是你的牵挂吗？唐露不是吗？李是莘不是吗？”
“是，但是你们有你们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之间再要好，我与他们再要好，也不是陪伴终身的另一半，没理由生死相依啊！”
“谁说不是伴侣就不可以生死相依了？”这句话出自居奚之口，却不发自居奚内心，那是缗在内心的呼唤。她想到自己，想到桀，他们连彼此的伴侣都算不上，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连生死与共这种事情都要讲配不配得上吗？
李闻覃叹了口气，说：“与挚友相伴终身那叫做‘退而求其次’，我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人喜欢我，难道你也是吗？”
居奚：“是。”
李闻覃：“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谎吗？”
居奚：“彼此彼此。”
对峙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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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都的天终于开始阴了，沈秋莲一起床就抱怨天气不好，天气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她就得找人来发泄发泄。于是伺候她起居的婆子被没来由地骂了一通，然后按她的吩咐去找少爷来，饭还没给吃，就要背诵昨日所学。
少爷自然是背不通顺的，就算学得好好的，被大清早地这么一吓，也该全吓忘掉了。
于是少爷因为背得磕磕绊绊，也被夫人骂了一通，被骂了就哭，不让大声哭就小声哭，不让小声哭，他就抽气。夫人让他“滚出去”，少爷真的往地上一趴开始滚！滚到门槛被拦住，就抱着门槛翻过去继续滚！
只听得门外婆子们的哎哟声不停。
沈秋莲怒问：“那老东西怎么教的，这么久了教不会一篇文章，还一来就要求那么多，养他吃干饭的啊！”
婆子不敢吱声，沈秋莲又问：“他今天什么时候来？来了告诉他，今天要是不把少爷教会，看我怎么收拾他！不，我连他俩一块收拾！”
婆子唯唯诺诺道：“先生昨儿说，今日不来......”
“什么？！”
婆子扑通跪地道：“国师下的命令，今儿谁也不许进出，明儿就是年夜，外头要好生布置一番，免得人搞破坏！”
沈秋莲知道，只是一时搞忘了，怨不得天不亮就鸡狗一块叫。
国师就是沈秋莲的亲爹沈延开，前几天刚封的，沈秋莲想着这下沈家可算是出头了，虎父虎子光耀门楣，沈秋嶙可以不管她，爹爹总是要管的吧！册封当天沈秋莲就等着父亲来把自己放出去，没想到一天过去了都没来人！
于是她花钱让小厮去找沈延开，小厮去了一趟回来，说国师谁也不见。沈秋莲怒道：“我是他亲女儿，他凭什么不见！你是不是根本没跑几步路，剩下时间全在烂巷子里玩女人了！说！”
小厮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国师之女，比侍郎夫人尊贵得多，他开罪不起，可他说的也是实话啊！
听完小厮跪地痛陈，沈秋莲更心烦了。
过了几天，越想越烦！
她要去院子里看看花，却看到院子里人踩着人爬高看热闹，她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不就是外面的宫娥吗！为年夜张灯结彩布置现场，用的全是御军和宫娥，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贱骨头，宫娥有什么好看的！
沈秋莲到，那群姑娘立时从下面人的肩膀上摔了下来，遭到一番呵斥后作了鸟兽散。
沈秋莲抱着个胸，气不顺地说：“宫娥还不也都是下贱女人，有这功夫偷看她们，不如想想怎么给自个涨点身价，都等着男人来睡，废物！”
婆子们哪敢开腔。
沈秋莲走过去，望着高高的院墙，第一次觉得这墙有这么高，粗想一想，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这院墙阻隔了里外沟通，能听见对方说话，可是看不见，这也就是为什么外面的想进来，里面的想出去。
外面路过巡逻队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停在了不远处，沈秋莲也有点好奇，是不是灯彩挂到隔壁汪大人家来了，那应该很快就到自己家了。今年还是头一回，宫里把夜宴摆到宫外来，宫里的规格自然高，但是肯定不可能宫外和宫里一样，否则一天时间哪布置得完。
看一眼，看一眼应该没事。
沈秋莲对婆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这一招实在太常用了。一个婆子在墙根跪地，另一个伸着胳膊让沈秋莲扶，等沈秋莲站好了，跪着的婆子便扶着墙缓缓起身。
“啧，看不见啊，太矮了！”
婆子怕摔着沈秋莲，没敢直起身来，闻言稍稍顶起来一点，上面的还不满足，她便再站直一点。旁边的婆子紧张着沈秋莲的双腿，怕打滑，一边左右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好叫过来帮着扶一扶。
沈秋莲的头终于渐渐浮出墙头，她跺脚示意不要再高了，留一双眼睛就行了，不然被外面的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沈秋莲看见了刚行过拐角的御军，巡逻的御军抽了一部分出来，跟在宫娥后头负责搬运物资和架梯z子、凿钉子，宫娥嘛就漂漂亮亮、仙气飘飘地指挥这指挥那。狗日的御军这时候不粗声粗气地骂骂咧咧了，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宫娥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平日里在皇宫不都能见着吗？长得都一个样啊！
沈秋莲妒恨地盯着隔壁门口那拨人，左边行来兵甲声，她还以为是巡逻的又回来了，没想到下边传来熟悉的喊声。
“几岁了还爬高玩？”
沈秋莲惊讶望去，大哥正站她家门口呢！
“大哥！”沈秋莲喜出望外，差点高兴地蹦起来，把底下的婆子吓够呛，“大哥你快进来！”
元宵节咯！吃汤圆哦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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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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