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少主昨晚睡得可好?”白歌南率先发难。
“丫鬟点的檀香,睡得还不错。”如果不是中间唐露扰他清梦,大概能一觉到天亮,说他觉轻吧,唐露在床底下这么大的事他都能放下接着睡,说他觉沉吧,唐露一敲门他就醒了。不过可以确定一件事,他落套了。
白歌南搅着碗里的吃食,面无表情地说:“昨夜风大,房子老了,瓦片都掀飞了几片,工匠们连夜修补,还好没有惊扰了居少主歇息。”
居奚笑笑,岔开话题:“江老爷此次去什么地方巡猎?若是挨凤华山近,可以顺道去做客。”
江诚答道:“在桃庄那边。”
“哦桃庄,那就不顺路了。”
“凤华山好玩吗?我没去过呢。”江谚问。
居奚点头,说:“好玩,你来了就知道。”
江诚笑道:“好啊,回头我就让爹带咱们去!”
“吃饭。”白歌南冷冷发话,桌上立刻重新安静下去。
等吃完了早饭,白歌南带着江语和居奚途经大院,院中栽着许多花草树木,品类众多,一年四季总有花看,五兄弟回房间换装,很快与他们在门口汇合。居奚左右看了看,江诚主动为他解答:“爹先出门清点马匹了。”
不出片刻便见江东打马自巷尾而来,身后是训练有素的马夫与随从,浩浩荡荡挤满了整条巷子,马蹄声不疾不徐,却比击鼓声更令人振奋。
来到家门口,江东翻身下马,与白歌南相视点头,正欲开口,居奚便感到众人目光齐刷刷游移到了身后,他往一侧避开了点,一位身披大氅的女子小步跨过门槛,轻轻柔柔朝江东施礼。
“怎么出来了。”江东几乎是立刻,便过去扶她起身。白歌南欲言又止。
居奚这才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倾国倾城算不上,小家碧玉绰绰有余,又表得一副好情,果真是我见犹怜,这张漂亮的樱桃小嘴便是说出杀人放火来,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另有内情。
“老爷要远行,奴婢自当相送。”
江东将她原就厚实的大氅又拢了拢,瞧着这张楚楚动人的小脸,没忍住将人拥入怀中,但当着这么多人也只敢抱一下便放开,说道:“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想要什么只管差人去买,只是要少走动,外头不安全。”
莺莺点头,被江东握住的手逐渐从冰凉转为温暖。
江东没撒手,转头看向白歌南,说:“你也是,现在时局乱得很,就好好待在府里吧,有事就找衙门,别的事就等我回来再说。”
白歌南点头,再没有别的话要说。
江东朝江语招招手,江语便乖巧上前,江东半弯着腰对江语说:“爹不在,哥哥们也不在,要替我们好好照顾娘和小娘,知道吗?”
江语点头,甜甜笑道:“小语明白!”
江东摸摸她的头,然后直起身对居奚道:“居少主只管在我府上放心住着,我江府别的没有,吃喝管够,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居奚微微一笑,笑得有的人愣了神,他淡淡说道:“好,那小子便不客气了。”
江东松开莺莺的手,准备上马,江谚背着包袱忽然回身拽住居奚的胳膊,说:“居奚哥哥,一定要多住些时日,等我们回来,再一起玩,好不好?”
居奚没应是也没拒绝,只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必须赶紧走了,他爹的眼神看起来是准备骂人了,江谚这才撒了手赶紧跑去江东身后,都上了马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队伍消失在巷口,白歌南带头回府,莺莺折回了自己院子,居奚则告辞说要出府去,白歌南牵着江语的手顿住,问居奚:“居少主要去哪里?”
居奚从身后掏出把折扇来,在手心敲了敲,说:“随处逛逛。”
“那——”
“不必着人跟着,我就在县城里逛逛,别的地儿哪也不去。”
白歌南没再坚持,带着江语与他在门口分别,居奚站在檐下,空中偶尔飞过寻巢的鸟,真是安静,江家的屋檐下干干净净,守卫恪尽职守,在白歌南一行人全部进府之后,便将大门缓慢而坚定地关上。
一道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居奚深吸一口气,昨夜说不定下雨了,空气中有绿色和泥土的味道,他决定好了,先去茶楼清肠,再下馆子。
屠瑜到时,居奚正对着窗外竹林梢发呆,手中折扇合了开开了合,沉静明晰的侧脸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注目,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思春?”屠瑜在他对面坐下。
居奚咧出个笑来,转头看他,说:“屠兄,你们镖局武器众多,你说这竹子能做成什么武器呢?”
屠瑜想了想,拉过他的手,又夺过折扇,对准他的掌心这么一比划,说:“做打人的短鞭,正合适。”
居奚喝了口凉茶,悠哉念了起来:“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世间哪有扬州鹤。”屠瑜隔空接上最后一句。
居奚微微点头,随即把问题抛给了另一人:“唐兄,你说呢?”
“我说啥?”唐露没文化不是骗人,他长这么大,认的字都不多,更别说咬文嚼字,木玄子给他的书他都原样奉还了,实在看不懂啊!
林亭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下他的熊背,说:“人家问你哪有,你就说没有就成了!”
“哦,没有。”
居奚和屠瑜吃吃地笑起来,林亭无奈摇头,唐露回扇她一掌,怒道:“叫你骗我胡说,闹笑话了吧!”
林亭更无语了,屠瑜拍拍唐露的肩膀,说:“她没有骗你。小二,上茶!三杯,同这位公子一样的。”
唐露无聊地双臂交叉撑在桌边,正脸对着窗外,瞧那竹林也没什么特别的,说:“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卖弄文学,蠢得很。”
“你才蠢!”被他挤得只剩一个桌角可靠的林亭很是不满。
唐露指着竹林说:“这林子才多大岁数,别说做武器了,拿来编篮子都嫌薄,该拿来掐笋尖才对。”
屠瑜探头往下看了眼,果真有小孩子在竹林脚下挖来挖去,说道:“对哦,春笋,原来正好是这个月份的吗?”
“差不多吧,再过段时间还能长得更高些,不过城里的竹林嘛,笋子大多才冒头就被人抢着挖去了,长不高的。”居奚说。
“居兄是真的懂这些啊!”屠瑜的眼中满是佩服。
居奚笑,“凤华帮怎么不算农家?所以说你要不要去凤华山小住试试,我什么都教你。”
屠瑜从桌当中的小食盘中捡了颗炒黄豆扔进嘴里,嚼了几口,说:“昨夜唐露任务成功了。”
居奚挑眉,唐露见他瞅向自己的怀疑的眼神,一拍桌子道:“怎么,你不信?”居奚收回眼神,林亭凑上前问:“你就不想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居奚反问:“你想知道?”
林亭:“我想啊!”
三杯同他一模一样的茶上来了,小二顺手替居奚添了热水,居奚抿了一口才说:“我不想,愿讲我才听。”
林亭同唐露互视一眼,说:“他真的很傲哎。”
“我没说错吧,打从我第一回见他就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唐露说。
居奚看着他俩当人面说坏话,屠瑜笑道:“唐兄同我们讲,许多年前,你乘马车路过沩水河,他在里头练水性,被误以为是失足落水,你那仆人二话不说就跳下来救他,偏你无动于衷。后来碰巧住同个客栈——”
“分明都住得一样破,还破事一堆。”林亭指指唐露,“原话,他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居奚看向唐露,唐露抬手挡住他的眼神,狡辩道:“我两道三科,瞎说的。”
“这会儿倒能蹦成语了。”
唐露眼神躲闪,眉眼催促屠瑜林亭赶紧说点别的,屠瑜喝茶,视而不见,顺便指示林亭下去吩咐厨房,中午就在茶楼吃,点名要吃春笋。林亭一走,唐露便咳了声,说道:“那江家夫人确实是上修盟的人,不,曾经是。”
没人搭茬,唐露便继续说道:“上修盟在四大门派中出众的便是剑法与心法,心法我看不出,剑法倒是见识过一二。在与江夫人过招之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上修盟的剑法,但多年不练了,生疏得紧,我剑术不精,没敢纠缠,扔了道水龙便遁走了。”
从方才那三人的对话中,居奚可以断定唐露没有向屠瑜透露魏阑杉的事,唐露口中的“见识过一二”,恐怕也是说的和魏阑杉对过招。居奚先前没告诉屠瑜,江东夫妇拜托居名尘事情的内容,那么现在他也不能讲,他要唐露去找魏阑杉,再经由魏阑杉把肖阳宋竟带下山来。可唐露是屠瑜找来的,林亭又跟得紧,居奚至今没有找到时机,同唐露说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亭上楼来了,唐露将自己如何逃到居奚房间,后又如何继续遁走的事匆匆结了个尾,屠瑜紧接着说道:“目前怀疑不是闹妖,而是蛊,只是不知江府究竟是单纯被下蛊的受害者之一,还是说下蛊之人就在江府。”
林亭一个滑步铲到跟前,惊讶道:“什么,蛊?真的假的,难道这事还和定陶国有牵连?那可不得了,恰逢蓝曲国使臣到访,定陶国与蓝曲国沆瀣一气,在这时候下蛊,定是想杀鸡儆猴,怎么办,要不要报上去?”
屠瑜按住林亭肩膀,面容沉着道:“不急,这还只是猜测,贸然报上去只会闹得人心惶惶然而已。”
“可唐露不是昨晚去试探虚实了吗?他也说任务成功了呀。”
“我说的任务成功,是说我成功逃出生天。”唐露帮着解围。
林亭的脸色暗了下去,叹口气,说:“怎么办,都这时候了,还只停留在猜测阶段,县老爷怪罪下来,你倒是不会掉脑袋,我可是会丢腰牌的呀!”
“不急,大案哪能急呢。”屠瑜微笑。
三张嘴拼不出一句实话来,居奚瞧着林亭能把唐露唬住的精湛演技,心道,若真掉了腰牌,你又当以何面目示人呢?一不做二不休,随便寻户人家假装平民百姓么?
居奚慢慢地酌茶,心中微凉,昨夜檀香的事是他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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