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刘大庆家附近都没有别的住户，太爷喊救命的声音没有别人听见，殷水蓝给他下了淡忘咒之后，他就只记得招呼某家的小子来瞧自己找来的漂亮姑娘了。
小子真够年轻的，而自己只不过显得年轻而已，殷水蓝可不好意思真在这儿相这个亲，赔着笑问清楚了太爷的住处，随便编了个借口就拽太爷离开了。
到了太爷家，空无一人，屋里东西多而杂，地上墙上梁上都是，有些位置都结蜘蛛网了。殷水蓝忍不住问道：“您一个人住的话，很多东西用不上，其实可以扔掉，您看这进屋的路都快占满了。”
太爷摇头，说：“有用。”
殷水蓝扶他到椅子坐下，找到水壶倒了杯水放到太爷手边，说：“太爷，您家世代都住这里吗？”
“是啊，我也是想着祖坟都在这里，落叶归根。我老了，哪儿也不想去，就想死在自己屋里，埋进自家祖坟，上自家族谱。”
太爷上了年纪，本来记忆力就不强，同样的话不管问他多少遍他都能当第一回被问来回答，哪怕别人不问，他都恨不得把脑海里的故事给每个人都讲无数遍。殷水蓝搬了个板凳在他身边坐下，说：“太爷，给我讲讲从前的事吧。”
“从前的事......从哪儿讲起啊？”
“从哪儿都可以，您想讲什么讲什么。”
殷水蓝笑眯眯的，太爷越看她越顺眼，登时笑得比外头的太阳还灿烂，多少年了，没有人愿意好好听他讲话，更别说听他讲过去的故事了，才起个头“我们那时候”，孩子们就嚷嚷着“你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就别讲了，都听烦了”。
太爷没有孙女，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应该是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女想听，那他自然是知无不言。
“我娘说，我出生那天是个大晴天，晒好大的太阳，那几年节气都不好，庄稼都晒死了，贾家沟好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整天只喝上一口水，晚上把我生出来，大家都说活不了......”
肖阳带人在贾家沟附近五至十里内巡视，五人分散行动，但需定时向上一人报备位置以免失散。肖阳第一时间来到当年发现男婴的位置，那里已经复原为一小片空地。
十年前，肖阳带队前来，命其余人两两一组，而自己独自行动，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看到不少令人头皮发麻的惨象，直到他看到沟边蜷着的一个婴儿时，才停了脚步。
那名男婴的手还放在嘴里吮吸着，那么小，还没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已经永远地闭上双眼了。肖阳紧紧皱着眉头，想要走上前去，至少给孩子盖件衣裳。
但他只走了一步就停下来了。
这不对劲，前面遇到的那几个都只是被各种方式折磨而死，并且周遭都有散发状的血渍，这个婴儿周遭虽然也有血迹，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就在他顿步的时候，死婴的睫毛几不可见地微微颤了颤，然后在肖阳思考的时候，对他发起了攻击。
肖阳心头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提剑挡招。
那男婴以四肢为武器，毫不犹豫地甩手撞上肖阳未出鞘的剑，两相撞击，发出闷响。那男婴轻松地甩了甩柔软的手臂，仿佛并没有受伤，口中传出不属于婴儿的雄厚男声：“呀，武器不错嘛，看来我修炼时间还不够长。”
即便是夺舍，也无法大幅度改变身体条件，想要将凡人手炼化得如同兵器般坚韧，必定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肖阳当即拔剑出鞘，上修盟掌门亲传的剑法如同排山倒海般压过去。
“凝香剑？小子，你是什么人！”
这回居然换成了个女子声音，肖阳思量着这到底是魂魄夺舍人体，还是远程操纵。
两人你来我往间过了好几招，男婴的眼睛忽然睁开，不会转动的眼珠死死盯着肖阳，男声恶狠狠地说道：“上修盟，哼。”
这下肖阳可以确定了，是夺舍，只不过情况特殊一点，夺舍的是死婴，而且两个魂魄还撞到一处去了。
他之所以可以这样确定，是因为远程操纵不需要“睁眼”这一多余动作。若要确认他是上修盟的，一靠剑法二靠服饰，若是远程操纵，早该确认了，一定是夺舍，才需要睁眼看看他穿的什么。
不仅能炼化死婴，夺舍身体，还能保留五感......
鬼道。
肖阳有所耳闻，但了解不多，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对方的能力或许在自己之上。于是肖阳迅速做出判断，叫来其余弟子，试试能不能吓跑他。看来那时候是刚夺舍不久，才不敢和他们周旋。
现在十年过去了，那人竟然还在齐国境内为非作歹，肖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要斩草除根！
仔细地把这一片都翻了个遍，从草丛翻到沟渠再扒到周围树木，努力将记忆里的画面和眼下对上号，从方位来讲，当时发现男婴应该在脚下的位置，那时候沟渠还有些流水，但更多的是发黑的淤泥，现在沟渠干了，两边都是黄土。
肖阳记得自己当时发现不对劲是因为男婴身周的血迹与别处不同，别处都是散发状的，而男婴周围是斑点滴落状的。现在想来，那些惨死的人都是出自男婴之手，而他当时正在逃离被自己撞见，想装死骗过自己再趁机动手，没想到自己没落入他的圈套！
至于他那双可与刀剑正面拼杀的手，会不会和余小花一样与灵铁有关呢？可惜余小花已经逃之夭夭，抓不回来了。
肖阳顺着沟渠往上流方向走了一段，便走到了沟渠尽头，他蹙眉，挖了一块土，折回来往下走，没走多远竟然也断掉了，他又挖了一块土，然后回到事发地，他将上下游的土和此处相比较，一模一样。
是记忆出错了吗？还是说淤泥会在若干年后自然而然化作黄土？
“肖师弟！”
肖阳收起土，直起身面向来人，马月大步跨过来，表情凝重道：“发现一处墓葬，空的。”
肖阳随她前去，师兄陈方茶正对着已风化的墓碑研究上面的刻字，墓碑后的砖石已被掀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土包来，而土包也是被扒开的状态，看土干的程度不是最近的事。从旁边望去坑很深，当中有一棺材，棺盖被人从一头用蛮力破开大洞，里面谷草与黄纸纷乱。
“至少是月前的事了。”陈方茶蹲在墓碑面前说，“这里没有种植土地，也不是放牧场地，人迹罕至的地儿，没有二次翻动的痕迹。你看，垫背钱和陪葬食物都还在，作案者不图钱，也不图色——因为这葬的是个小孩。”
“小孩？你确定吗？”马月疑惑道，“我记得乡下小孩都是不用棺材的呀，都是用匣子装起来埋了完事，也不立碑的。”
“骗你干嘛，字我还是认得的，你来看。”陈方茶眯着眼睛指着上面的名字，“死者贾子，父亲贾毫，母亲贾江氏，生卒年月你算算，是不是不足一年。”
马月将那模糊的字迹横看竖瞧，不确定道：“贾家沟富足至此？不足年的早夭之子都要立碑下葬？”
“是不是咱们太久没下山，时代变了？”陈方茶也不确定了。
肖阳忽然开口：“二位师兄师姐，我有话想问。”
“啊，你讲。”陈方茶扶着膝盖站起来。
“淤泥会化作黄土吗？”
“啥？”陈方茶和马月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问题，陈方茶想了想，回答说，“据我所知，不能，二者成分不同，性质也不同，不过淤泥是可以经晒干成硬土块的，但是不会变黄。怎么，有线索？”
“不确定，我去村里一趟，你们继续，有事及时联系。”肖阳说完御剑就走，虽然于修仙一途他进步飞快，但在这些事上他懂得太少，远不如这些师兄姐们，总是在一旁问这问那的话，会耽误他们的进程，正好有些往事想问个清楚，所以他要去找一个人。
肖阳到的时候正好是午时，那人和刘王氏一块在厨房做中饭，娃娃就在旁边玩，肖阳刚踏进院门就和王长老打了个照面。
“哎，肖阳，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王长老正要出去。
肖阳看了眼他身后的刘大庆，收回眼神回应招呼道：“王长老。”
王长老也习惯了他的回避，笑呵呵道：“莫不是闻着饭香来的吧，今儿中午宋竟掌勺，准好吃，你也留下吃一口再走吧。”
“好。”说完肖阳轻车熟路往厨房走去。
这声好把王长老给整蒙了，他也看了看身后的刘大庆，不应该啊，自己都能看出这是妖，已是元婴的肖阳能看不出？何况他们不是分组巡查的吗，怎么独独他肖阳一人来这了，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这口饭来的，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一路查到这里来的。
但肖阳是掌门弟子，如今身份高贵，即便自己逼问也不能奈他何，于是王长老朝贺凌青使了个眼神，贺凌青得令跟去了厨房，王长老才领着刘大庆出门去了。
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难
但是什么都没有取名字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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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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