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顾瑾柠惊觉语失,正庆幸自己用的是季琳声音,回头就见萧珩桉站在三尺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表哥。”顾瑾柠恢复温柔模样,难为情的咬咬下唇,“我不会巧劲,老是拉不好,表哥能帮我么?”
她半颔首半抬眼,做足了羞涩扭捏之态。
萧珩桉静静的看着,像是要看穿她的伪装,看清她的真面目。
但眼前人伪装的太好。
“表哥?”顾瑾柠再一次轻唤,人已至他身前拉起弓,“你看,这样对么?”
萧珩桉回神瞥眼看去,冷声纠正,“弓太低了,抬高。”
顾瑾柠手臂往上挪挪,“这样呢?”
萧珩桉又道:“身体放松,五指均匀用力后拉。”
顾瑾柠照做,准备松手时,右手有意捏紧箭尾,做势要放。
萧珩桉紧急握住她手腕,严肃批评:“手指太近,小心划伤。”
“哦。”顾瑾柠十指紧张的扭来扭去,怎么也扭不到正确位置,不好意思的求助,“可是,到底该怎么放?”
顾瑾柠委委屈屈的上前一步,将弓推向萧珩桉,等待他示范。
萧珩桉定住似的,一动不动,只垂眼看她。顾瑾柠歪头,冲他柔柔一笑,大大方方的接受他审视。
须臾,萧珩桉握住了弓。
顾瑾柠手微微松开,五指一点一点往上挪,直至碰触到他的手,随即晃晃右手问:“这只手怎么握?”
萧珩桉看穿她的把戏,但对她这般卖弄竟没有一丝厌恶,甚至有些亲切。
这种感觉越是靠近越清晰,让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她究竟是谁?”
萧珩桉右手握上弓背,任凭她素手不安分的挪动,仿若未见,面无表情的教她如何拉弓放箭。
两人中间实有两拳之距,从杨聿几人角度,却是萧珩桉与顾瑾柠紧紧相贴,举止十分亲密。
箭“嗖”的射出,强劲有力,一箭穿心。
“原来是这样,当真简单得很。”
顾瑾柠故作欢喜,抬头望去,正撞上萧珩桉俯视而下的深眸。
她彷佛听到了萧珩桉的心跳,莫名慌乱,慌忙避开他的眼神,胡乱取了手边的箭搭上,假装摆弄弓箭。
不过一瞬的失误,萧珩桉已敏锐的捕捉到,心下多了几分猜测。
“你可知瑾柠郡主?”
他抬手,轻车熟路的调整她的错势。好似刚刚那一箭,完全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顾瑾柠瞄准箭心,微微一笑:“当然,瑾柠郡主威名远扬,且与表哥有婚约,无人不知。”
“你见过她?”
顾瑾柠摇头,“虽未见过,但有幸与她同居刑部大牢,听了许多。因为她,牢中热闹的很,倒帮我度过了最绝望的时刻。”
她说的坦荡,言语间流露出对顾瑾柠的感激,不像作假。
萧珩桉未能从她神色间找出端倪,松手转身欲走。
顾瑾柠忽然“哎呦”一声,滑手放了箭,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倒进萧珩桉怀里。
萧珩桉始料未及,双臂僵硬的撑在两侧,推也不是碰也不是,偏头向不远处的杨聿几人求救。
杨聿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在场皆是男丁,谁扶都不合适。
“表哥,我有些头晕。”顾瑾柠伏在他胸口,声音微弱,“我快喘不过气来,怕是中暑了。”
顾瑾柠皱紧眉头,眼前发黑,本能的抱住萧珩桉,确保自己不会狼狈倒地。
她是真晕,只希望萧珩桉赶紧将她送回去,好解开腰上该死的布带。
萧珩桉见她脸色泛白,并非假装,只得打横抱起她,唤道:“宋晖,唤大夫。”
顾瑾柠还在挣扎,“不用麻烦,给我碗绿豆汤消消暑就成。”
话未说完,人已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待醒来,顾瑾柠已回到床上,床畔处摆放了一个冰桶。瞧那冰桶的样式,便知是官家配送的。
“师父,你醒啦。”
楚朗从床幔后探出脑袋,取出冰桶里镇着的绿豆汤,笑嘻嘻送到顾瑾柠手中。
“大夫说你中暑,多休息休息,别再到日头下晒就成。刚巧宫里送来冰块给殿下消暑,殿下直接命人送咱这了。”
顾瑾柠摸摸腰上布带,尚且完好,扭头见楚朗一直冲她笑。
“我中暑,你傻乐什么?若不是腰上带子缠的紧,哪能这般。”顾瑾柠试图找回尊严,“呵,中暑,真是笑话,我可是女侠!”
话了,顾瑾柠强调一句,“不准传出去。”
楚朗举双手保证绝不外传。
“师父,我是瞧着殿下又是送您回来,又是送冰,怪贴心的。今日进展不错啊。”
顾瑾柠傲娇的仰仰头,“那是,没有我拿不下的人。”
虽然中暑有点丢人,但歪打正着,博了萧珩桉的同情,也算有进步。正好日后不必去日头下遭罪。
那么,该进一步行动了。
顾瑾柠坏坏一笑,悄声吩咐,“去散播些消息,类似晋王与表小姐举止亲密,你懂的。还有,做一杆捕蝉网,我要用。”
今日一役,萧珩桉并非撼动不了的大山。假以时日,必定手到擒来!
被算计的人,此刻正因为她的撩拨,心绪难宁。
“你不能这样玩,得尊重规则。”
“管它什么规则,射中了就行。”
萧珩桉斜立在窗下,耳中回荡起靶场上的话,眼睛透过墙上悬挂的弓箭,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殿下?”
宋明悄无声息的出现,打断了萧珩桉的神游。
宋明汇报:“问过那边了。因着上次狱卒聚众玩乐,被王大人训了,加之郡主近日心情欠佳,便没再胡闹,安分不少。”
萧珩桉怀疑,“她一直在狱中?”
宋明回:“是,并未见郡主外出。”
萧珩桉尚有疑虑,转身挑衣落座,食指轻轻敲击桌案,问:“季琳如何?”
宋明回:“季家男丁尽数斩首后,季母、季夫人相继病逝,季小姐伤心过度,狱中时常昏迷,其他未有异样。”
如此说来,季琳与顾瑾柠不会有交集。
可白日那般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处,萧珩桉当即起身出屋,欲去牢中一探究竟。
行至半路,杨聿赶来告知李景和将军返京,已至城门,萧珩桉只得转道迎接李景和。
翌日,天空多云。顾瑾柠穿着清凉,提着捕蝉网到花园纳凉。
府中经过调配,已步入正轨,护卫兵、各处仆从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只是府中没有女眷,众人见了表小姐,皆自觉退避三舍,以免越距。
是以花园独剩顾瑾柠一人。而看不见的暗处,总会有好事者张望。
顾瑾柠假装不知四周有人,一手提裙子,一手提网,踮着脚尖,迈着小步,四处寻找藏匿树中的蝉。
待发现蝉的身影,她举起网杆,探近树干,轻轻一扣,蝉不幸落网,吱吱直响。
顾瑾柠满意的弯了眉梢,将网划到楚朗跟前,语气轻快,“又捉到一只。”
楚朗掏出蝉装进竹兜,附和着一阵夸奖,顾瑾柠便捂嘴浅笑,尽显少女娇俏。
鲜少有人能抵得住少女的天真烂漫,那是一种人心底皆向往的美好。
萧珩桉陪同李染衣行至花园,便看到了人头簇拥的奇景。
他们挨着假石亭台,扒拉灌木花草,探头探脑地张望,津津有味的欣赏园中人捕蝉。
萧珩桉一出现,众人一股脑溜了。
萧珩桉看到了园中倩影,轻盈灵动,像只夏日的蝴蝶,跳脱的,怡然自乐。
恍惚间,他看到了另一道丽影与之交叠,融合。
她漫山奔跑,然后回头,冲他招手,“萧望舒,你快点!”
望舒是顾瑾柠为他取的字。
萧珩桉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冷酷的脸上泛了柔和。
忽地,远处人转身看来,季琳的面容撞入眼帘,萧珩桉一瞬收敛了神色。
与他一同前行的李染衣,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意味深长的笑了,“殿下对表小姐,似乎很纠结。”
萧珩桉请她入凉亭歇脚,坦白道:“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的背影,总有些恍惚,看到脸又没了那种感觉。”
李染衣微笑着点点头,一语点破,“不得不承认,她吸引了你。”
李染衣乃李景和独女,既会琴棋书画,知规矩懂礼仪,又能舞刀弄棒,随父出征。独特的经历,使她看问题向来理性。
萧珩桉默认,“她的目的太明显。”
李染衣追随他的目光,看向园中向他们徐徐走来的人,笑说:“我瞧着她不坏,无非是想在府中寻得庇护。郡主会很乐意照顾她。”
这番话说的委婉又直白,萧珩桉岂能听不懂其中意。
“放心,我与瑾柠的婚约,不会散。”萧珩桉的笃定,亦是对自己的承诺。
李染衣点点头,一想到顾瑾柠,无奈的摇头发笑,“她呀,确实任性了些。”
“表哥。”
顾瑾柠进亭中问好,冲李染衣礼貌的笑笑,瞧着她的脸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李染衣回以微笑,同样大大方方的端量她。
“表小姐好,我是李染衣。”李染衣先开口。
“李小姐好。”
顾瑾柠客气的施下一礼,心下恍然,原来她就是京中一众公子贵女的典范,婶婶的外甥女李染衣啊,难怪眼熟。
今日一见,果然周正。不怨祖父每次数落她都是“瞧瞧人家李染衣,名门典范。再看看你,妥妥的典型。什么京城一霸,纨绔不化,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想到这,顾瑾柠忍不住要笑,赶忙拿出手帕假意擦汗,遮住上翘的嘴角。
“哎呀,捉了一会儿蝉,倒是有些热了。李小姐,你喜欢蝉吗?”
顾瑾柠取来楚朗手中的竹兜,举起来给李染衣瞧。
满满一竹兜的蝉挤在一起,嘤嘤呀呀的叫唤。
李染衣摇摇头,问:“这些蝉做什么用?”
顾瑾柠回:“听说蝉很有药用价值,且吃起来口感好。我闲来无事,捉些给表哥烤着吃。”
“表哥,可好?”她扭头征询萧珩桉意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
萧珩桉一看到蝉,听着不绝的蝉叫,不禁想到顾瑾柠玩蝉的场景,想到被顾瑾柠丢掉的蝉盅,心下说不出来的感觉,便没有说话。
顾瑾柠见他不吭声,也不管他要不要,直接将竹兜塞到宋晖手中。
宋晖为难的看看萧珩桉,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只好接了。
李染衣笑道:“表小姐对殿下尽心了。”
顾瑾柠大方回:“应该的。”
正说笑,杨聿匆匆而至,走近萧珩桉附耳,“殿下,人到了。”
气氛霎时微不可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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