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惊魂的余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缓缓扩散。
苏晓晓发现,自己似乎在洒扫处获得了一种微妙的“地位”。
管事太监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明显少了些刻意刁难。
连带着同屋的小太监们,看她眼神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她身上沾了点儿御书房的“仙气”,又或者……是煞气。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苏晓晓刚扫完一处院落,正准备偷闲片刻,就被管事太监钱公公叫住了。
钱公公耷拉着眼皮,手里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语气不阴不阳:
“小苏子,听说你前几日在御前……嗯,还算稳当?”
苏晓晓心里一紧,连忙躬身:“奴才愚笨,全靠陛下宽宏。”
钱公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甭跟咱家来这套。
眼下有个差事,库房那边要清点一批旧籍,说是缺了本王侍郎大人点名要的《舆地纪胜》孤本,嚷嚷半天了。
洒扫处就你识几个字,你去帮着找找。
日落前找不出来,仔细你的皮!”
《舆地纪胜》?
孤本?
苏晓晓听得一头雾水,她一个现代人,哪里懂什么古籍。
这分明是钱公公见她“得了脸”,故意出的难题,想让她再出次丑。
心里骂了一万句“老阴阳人”,面上却只能赔着笑:“奴才遵命。”
库房幽深,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几个老太监愁眉苦脸地在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间摸索,效率低下。
王侍郎派来的家仆在一旁不耐烦地踱步,嘴里不住抱怨。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懂古籍,但她有现代人的思维模式。
这样漫无目的地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走到负责管理书库的老太监面前,客气地问道:
“公公,这库里的书,可有什么规律?
比如是按经史子集分类,还是按朝代年份摆放?”
老太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太监会问这个,含糊道:
“大抵……大抵是按类放的,只是年久,难免有些乱……”
“那记录出入的册子呢?
最近可有人借阅过类似的地理志书?”
苏晓晓继续追问。
老太监摇摇头:“册子是有,可查起来更费功夫……”
苏晓晓心念电转。
她观察着书架的布局和书籍的摆放,虽然杂乱,但依稀能看出一些类别区分的痕迹。
她不再盲目乱翻,而是集中精力在标注有“史部·地理类”的区域搜寻。
同时,她不再纠结于具体的书名《舆地纪胜》,而是扩大范围,寻找任何可能与舆地、纪胜、山水志相关的书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的余晖开始透过高窗洒入库房。
王侍郎的家仆脸色越来越难看,钱公公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就在苏晓晓几乎要绝望时,她目光扫过书架最高层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那里歪歪斜斜地放着几本厚册。
她心中一动,搬来梯子爬上去,小心地拂去灰尘,只见书脊上模糊写着《方輿勝覽》几个字。
《方輿勝覽》?
听起来和《舆地纪胜》很像!
她激动地取下书,快速翻看内容,果然是记载各地地理风貌的著作。
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就是王侍郎要的那本,但可能性极大!
她捧着书爬下梯子,脸上沾了灰尘也顾不上擦,眼睛亮晶晶地跑到老太监面前:
“公公,您看这本是不是?”
老太监接过仔细辨认,又翻看了片刻,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
“是了是了!就是它!
这套书原名是有叫《舆地纪胜》的,刻版不同,名略有差异,内容大抵相通!
哎呀,可算找着了!”
王侍郎的家仆和钱公公都愣住了。
家仆连忙接过书查验,确认无误后,脸色由阴转晴,对着苏晓晓拱了拱手:“有劳小公公了!”
便匆匆离去。
钱公公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挤出一个干笑:“呵……算你小子还有点机灵劲儿。”
苏晓晓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和脸上的灰,弄得像只小花猫。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库房二楼一处不起眼的回廊阴影里,一道明黄的身影静立已久。
萧宸本是顺路经过库房附近,听闻下面有些喧哗,驻足看了一眼,恰好将苏晓晓如何条理清晰地询问、如何有策略地寻找、以及最后找到书时那瞬间焕发的光彩,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书架间显得那么单薄,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与众不同的聪慧。
不像其他宫人遇事只会蛮干或推诿,她懂得寻找方法,懂得利用逻辑。
尤其是最后,苏晓晓找到书后,那不加掩饰的、纯粹由解决问题带来的喜悦笑容,像一道阳光,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库房沉积的阴霾。
萧宸的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这个小太监……似乎总能给她一些意外。
上次是险境下的急智,这次是困境中的条理。
她看着苏晓晓顶着一张花猫脸,带着点小得意又努力装作谦卑的样子,跟着钱公公离开库房。
那双冰封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甚至……是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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