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萧宸迅速换上了干燥的常服,依旧是男子的款式,却掩不住眉宇间泄露出的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松懈。
她示意苏晓晓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帷幔,回到了守卫森严却绝对私密的御书房内殿。
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一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壁垒。
萧宸挥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个。
“坐。”萧宸指了指龙案旁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苏晓晓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
柔软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偷偷打量着这间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萧宸的背影上。
脱离了那身明黄龙袍和帝王的威仪,此刻的萧宸,看起来更像一个……疲惫的年轻人。
“那个……”苏晓晓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陛下,您……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萧宸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三年前。原主在秋猎时坠马,重伤不治。”
她顿了顿,补充道,“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宗室和一堆永远批不完的奏折。”
她的语气很淡,但苏晓晓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压力和孤独。
三年,独自一人守着这天大的秘密,扮演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苏晓晓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洒扫庭除的辛苦,比起萧宸承受的,简直不值一提。
“我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苏晓晓的语气带上了同病相怜的感慨,“一睁眼就成了个‘刚净身’的小太监,差点没把我吓死。
还好……原主好像也是个女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混进来的。”
她想起之前的担惊受怕,忍不住撇撇嘴,“天天束胸束得喘不过气,学男人走路说话,生怕露馅儿。”
听到“束胸”两个字,萧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晓晓虽然穿着宽松太监服、但仍能看出些许不自然的胸前。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龙袍之下,是同样被紧紧束缚的秘密。
“彼此彼此。”萧宸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她走到龙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块宫女备下的精致点心,却没有吃,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
苏晓晓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在洒扫处,晚膳那点清汤寡水早就消化完了。
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宸抬眼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冰封着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将手中那块点心隔着龙案推了过去,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吃吧。这里的点心,比洒扫处的好。”
苏晓晓愣了一下,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又看看萧宸。
对方已经低下头,随手拿起一本奏折,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苏晓晓的心头。
她小声道了谢,拿起点心,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连带着今晚所有的惊吓和委屈都被抚平了一些。
她吃着点心,话匣子也打开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穿越后的糗事:
怎么笨手笨脚地扫地,怎么被管事太监骂,怎么偷偷模仿别人走路同手同脚……
她说得绘声绘色,偶尔还配上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萧宸起初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尖在奏折上无意识地划过。
渐渐地,她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
听着苏晓晓活泼的、带着现代语气的吐槽,她仿佛也暂时从“皇帝”这个沉重的身份中抽离了出来。
这个空旷冰冷的宫殿,第一次有了点……烟火气。
“你呢?”苏晓晓吃完点心,意犹未尽地问,“当皇帝是不是特别累?天天都要板着脸吗?”
萧宸抬起眼,对上苏晓晓充满好奇和关切的目光。
那目光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敬畏和算计,只有纯粹的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的意味。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累。比连续加班三年还累。”她用了苏晓晓能理解的比喻,“不能笑,不能怒,更不能哭。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要权衡利弊。”
她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些,看得人头昏眼花,还不敢假手于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吐露心声。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让苏晓晓真切地感受到了她肩上的重担。
夜渐渐深了,烛火噼啪作响。
两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深宫禁苑的核心,暂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一个说得兴起,甚至盘腿坐到了椅子上,毫无形象。
一个偶尔回应几句,清冷的眉目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们聊穿越前的世界,聊手机 wifi,聊美食电影,也聊这个世界的诡异和艰难。
巨大的孤独感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和依赖,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悄然滋生。
对于苏晓晓来说,萧宸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可怕的冰山皇帝,而是一个和她一样倒霉、一样努力想活下去的同伴。
而对于萧宸来说,苏晓晓的出现,就像无尽黑暗里突然点亮的一盏小灯,虽然微弱,却带来了光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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