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自鸣钟刚敲过十下,檐外的蝉鸣就变得聒噪起来。璎璎攥着帕子在厅里来回走了两圈,谢母刚要劝她坐下歇歇,就见阿意和星遥一前一后掀帘进来 —— 阿意手里还捧着个空托盘,星遥则额角挂着汗,进门就直奔桌案,端起茶壶往嘴里灌了大半壶。
“怎么样?” 璎璎立刻迎上去,声音都带着颤。
星遥抹了把嘴,喘匀了气才回话:“问过潘娘子的贴身侍女春桃了,她说确有那只香囊 不知从何处得来,很是中意,潘娘子戴了快半月,睡觉都放在枕边,出府时更是从不离身。”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沉:“但昨夜潘娘子被抬回府后,她忙着找大夫、换衣裳,后来想把香囊解下来收好,却发现裙带上的绳结松了,香囊早没了踪影。”
“戴了半月都没丢,偏昨夜出事就没了?” 李祈安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眉峰拧起,“这就太巧了 —— 要么是掉在了路上,要么是被人特意取走了。”
叶守礼接口道:“若是掉在路上,总有被人捡到的可能;若是被人取走…… 那取香囊的人,十有**就是下毒的人 —— 他怕香囊里的毒物被发现,才趁乱拿走了。”
璎璎的心猛地一沉。
“星遥,” 李祈安抬眼看向他,语气利落,“你带两个人,沿着昨夜潘娘子走过的路再找一遍 —— 从灯会猜谜摊开始,到东街的糕点铺,再到潘府门前的石板路,一寸都别漏。找的时候多问问沿途的店铺、摊贩,尤其是夜里守摊的伙计,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只遗落的香囊,或是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 —— 比如总盯着潘娘子的,或是靠近过她的。”
“另外,” 他补充道,“潘府门口的老石狮子底下、墙角的草丛,都仔细搜搜。若是香囊掉在那儿,说不定还能找到。”
星遥立刻应声:“是!我这就去,让老张和阿武跟我一起,他们眼神好。”
“等等。” 璎璎忽然开口,从腕上解下只银镯子,“这镯子你拿着,若是有摊贩说见过香囊,就用它当谢礼 —— 别小气,只要能问出消息,多少都值得。”
那是她及笄时阿爷送的礼物,银质温润,刻着缠枝纹。星遥看了看镯子,又看了看李祈安,见李祈安点头,才双手接过来:“姑娘放心,我定仔细找、仔细问。”
星遥带着人匆匆离去后,厅里又静了下来。谢母给璎璎递了杯茶:“别急,星遥办事稳妥,总能有办法。”
李祈安望着窗外的日头:“晌午前若是能有消息最好,若是没有,咱们就得换个思路 —— 比如查查那香囊里的玉兰和毒物是从哪家香料铺买的,它们总要有来源,顺着这条线查,或许能有新发现。”
璎璎捧着茶,指尖冰凉。她望着窗外的石板路,仿佛能看见星遥他们寻路的身影。那只香囊,此刻不仅是潘潘的遗物,更是追查真相的关键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找到,一定要留下点线索。
李祈安见她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道:“若是找不着也别怕。对方越想藏,越容易露出马脚。他能拿走香囊,未必能抹去所有痕迹,总有能抓住的东西。”
屋外阳光越爬越高,映出细碎的尘埃。璎璎知道,寻找香囊的路或许会很难,但只要往前走,就总有希望。她攥紧了手里的茶杯,像攥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念想。
晌午的日头晒得石板路发烫,星遥带着人还在街头巷尾搜寻香囊的踪迹,璎璎坐在厅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帕子上的蝴蝶,只觉得每一刻都格外漫长。
“不能再等了。” 她忽然站起身,目光落在李祈安身上,“寻找香囊无异于大海捞针,能不能找到、何时能找到,都没个准数。与其枯等,不如另寻线索 —— 咱们去药铺问问,半月前有谁买过乌头和致幻草。”
李祈安立刻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对方既要配毒,总得有渠道买原料。饶州城里的药铺就那么几家,挨个问过去,总能有收获。”
谢母在一旁叮嘱:“让管家备两顶轿子,天热,别中暑了。带上水囊和点心,若是问得晚了,就在外面垫垫肚子。” 她又看向李祈安,“五郎,璎璎这孩子认死理,你多照看些,别让她太急。”
“伯母放心。” 李祈安应下,转身给璎璎递了把竹骨伞,“走吧,先去‘回春堂’,老掌柜最是仔细,说不定能记得些细节。”
回春堂在城中心的石板街上,掌柜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见李祈安带着位姑娘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戥子:“五郎今日怎么又来了?这位是……”
“这是谢参军家的娘子,” 李祈安开门见山,“我们来是想问,半月前,有没有人来买过乌头或是致幻的草药 —— 比如曼陀罗籽、闹羊花之类。”
老掌柜闻言,眉头立刻皱起来:“乌头是管制药材,买的时候得登记姓名、用途,寻常人买不着;曼陀罗更是西域才有的稀罕物,咱们饶州哪能卖得,闹羊花虽不管制,也不稀罕,但气味特殊,买的人少,我倒是有点印象。”
他走到柜台后的木架前,翻出本厚厚的账簿:“半月前有个穿青布衫的后生来过,说要买曼闹羊花,给家里的药圃除虫 —— 我多问了句‘除虫用苦楝子就行,何须用闹羊花’,他支支吾吾说‘听人说这个管用’,最后买了一小包。”
“他长什么样?” 璎璎追问。
“中等身材,左眉角有颗痣,说话带点城西的口音。” 老掌柜回忆道,“付钱的时候掉了个铜板,滚到柜台底下,还是我家小伙计帮他捡的。”
从回春堂出来,两人又去了 “百草堂”“济世坊”。百草堂的伙计说没见过买乌头的,但三天前有位夫人买过闹羊花,说是 “晒干了做香囊,能驱虫”;济世坊的掌柜则摇头,说近半月没人买过这类药材。
日头爬到头顶时,两人坐在街角的茶摊歇脚。璎璎把收集到的信息记在纸上:“青布衫后生(左眉痣、城西口音)、买过闹羊花;不知名夫人、也买闹羊花做香囊。”
李祈安补充:“潘家的香囊是半月前便有的,不会是那位夫人,还是那位青布衫最可疑。”
璎璎指尖攥着帕子, “可我们从未见过那青布衫,潘潘性子软和,更不会与人结怨 —— 他为何要害潘潘?”
这话像根细针,扎在所有人心里。是啊,潘潘那样的姑娘,既无钱财纠纷,又无口角是非,谁会平白无故对她下狠手?
李祈安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世上的恶,有时本就没道理可讲。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受人指使,甚至可能…… 只是见她好欺负。” 他见璎璎眼底浮起茫然,便换了个说法,“坏人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猜他的理由,是先找到他 —— 找到了他,自然能问出缘由。”
说罢他起身,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目光落在璎璎身上:“还走得动吗?我们去城西打探一下。那青布衫既有城西口音,那总有人记过他,说不定能查出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璎璎望着他指尖指向的城西方向,那里的炊烟正顺着瓦檐袅袅升起,她深吸一口气,将帕子塞进袖中,跟着站起身:“走得动。”
片刻之后,二人便到了城西,此时已是傍晚,李祈安拉着璎璎走进了一家食肆,点了一桌好菜,等菜上齐前,便和店里的伙计套话,“你们是开店的,店里人来人往,可有听说城东发生的诡异事?”
伙计把肩上的抹布往腰后一搭,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客官是说潘府那位小娘子的事吧?这两日城里都传疯了,说是昨夜灯会上撞了邪,跑回府门就没气了,脸上还带着吓破胆的样子。”
李祈安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转了半圈:“撞邪?倒也是,不然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会突然出事?”
“嗨,谁说不是呢!” 伙计撇撇嘴,“我三姨婆在潘府隔壁做针线,说潘府里乱成一团了” 他顿了顿,往左右看了看。
“哦?那她跑回府之前,就没人见过她是如何撞邪的?” 李祈安顺着话头问。
“这就巧了!” 伙计忽然压低声音,“我表哥也在城西的一家酒肆当跑堂,昨夜戌时来给我送些新腌的咸菜,说在柳树巷看见过潘娘子,站在巷口打转,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祈安的指尖停在杯沿:“等什么人?有没有看见同行的?”
“应该是个后生!” 伙计拍了下桌子,又赶紧捂住嘴,“穿青布短衫,快步朝潘家娘子那走去,想来应该就是她等的人,可惜当时天色太晚,没看清面孔。”
璎璎竖着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等李祈安回来,立马追问:“这店伙计说什么了?”
李祈安抬头看了璎璎一眼:“元宵节那夜,大概快过戌时,有人在这附近见过潘娘子”
璎璎瞬间感到奇怪:“这是说,潘潘与我分离后,并没立刻归家,而是转而一个人来了城西”
见李祈安点了点头,璎璎更加疑惑,“她来城西干嘛?”
“伙计说是和一个穿青布短衫的男子见了面”
“这般巧!难不成,真是那青布书生害了潘潘?”璎璎嗫喏道。
“那书生就住在这附近,等会吃完饭去问问吧”
“那我们赶紧吃。” 璎璎拿起筷子,第一次有了胃口,“吃完就去,说不定恰好能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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