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格没想到王大飞两口子竟然追到家门口来。
刚才,周牧野背着他上楼,突然停下脚步。许青格疑惑,抬头一看,俩人影正坐在他家门口,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声控灯亮起来,许青格这才看清原来是王大飞夫妇。
王大飞靠在墙角睡得正鼾,右边眼睛乌青,左边鼻孔里塞着纸团,嘴巴肿得外翻合不拢,嘴角滴下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
身上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像刚才地牢里逃出来似的,身上满是挨过鞭刑后的伤痕。
他两只小胖手指甲都掉了好几个,还紧紧抱着一个白瓷小汤锅,不知道里边装的什么。
他老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乱糟糟,妆容脱妆斑驳,像刚从坟地里挖出来的女尸。她右手食指缠着厚厚一圈绷带,搂着王大飞的胳膊睡得跟死了一样沉。
他们俩来干什么?这都快临晨三点了,天亮都等不及就要堵家门口找大家麻烦?
周牧野慢慢蹲下身,把许青格轻轻放下,看到睡着的那两人,眉头皱成川字。
他转头,轻轻揽过许青格的腰,安慰道:“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
听到声音,王大飞一个激灵醒了,双腿一蹬,差点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
他稳稳心神,揉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连忙擦擦口水慌里慌张站起来。
“两位少爷回来啦?”王大飞弯下腰,像太监给主子请安似的,一脸上谄媚与讨好,“还没吃呢吧?”
周牧野和许青格不语,静静看他表演,不知道这个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王大飞没得到回应,脸上讪讪的。
他看看许青格的腿,心虚地挠挠头,“那个,我们俩是来道歉的。千错万错,都是那畜牲的错。今儿下午我就削了两根白萝卜,把那畜牲给剥了皮,炖了一锅狗肉汤。”
王大飞说着把手里的白瓷汤锅递过来,掀开盖子,浓郁的大骨头汤还冒着热气,“嘿嘿,这是那畜牲的后腿,专门拿来给许少爷补补身子。”
许青格看着眼前这锅汤,“呕”的一声哕出来。
太恶心了,太心狠了。
这王大飞白天还对那狗一口一个儿子,现在就把他“儿子”炖成了汤。
许青格闻着那锅汤的味道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闻到的是一锅婴儿汤,恶心,恐惧,反胃。
周牧野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横眉瞪向那两口子,眼神冰冷的似乎要杀了他们。
王大飞浑身打个寒颤,心想着我们把宝贝爱犬都给炖了给你们赔礼道歉,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难道以为我们是拿了别的肉在骗他们?
那怎么可能?
王大飞举着汤锅又往前送了送,解释道:“周少爷,我们没骗你们,这真是我们乔治……”
汤锅送到眼前,锅里的大骨头支棱着,差点戳到周牧野下巴,他皱着鼻子往后躲躲,抬手一巴掌把锅打翻。
“啪!”
白瓷锅碎裂。
汤汁四溅。
锅里那根大骨头肉叽里咕噜沿着台阶滚下去。
王大飞双手还保持着端锅的姿势,愣了一会,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恼了,“操,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怕你?”
他好兄弟洪福天知道今天的事后,对他好说歹说,一会儿说他们周家多么不好惹,背景多强大,一会儿又说这个周少爷手段多残暴,让他好好道个歉,千万别把事情闹大。
要不是这样,他王大飞能这么低三下四吗?
他可是人送外号“东三路王老虎”的飞哥,平日里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众小弟,从来只有别人见了他抱头鼠窜的份儿,今天竟然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骑在脖子里拉屎。
他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他他妈的连乔治都给炖了!
那可是他的乔治,他最喜欢的狗,他当亲儿子养大的狗!
这个姓周的逼崽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一巴掌把乔治给打翻了!
真是要气死了!
周牧野冷哼一声,“怎么,舍不得了?那就捡起来吃了它。”
“你……”王大飞气得想骂他两句,一激动,扯到嘴角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两声。
他摸摸嘴角的伤口,沙沙辣辣的疼,想起来这都是周牧野给揍得,他心里更气了。
崔艳见周牧野这么猖狂,“噌”的一下蹦出来,戳着周牧野的鼻子尖,横眉骂道,“臭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周牧野垂目看看她的手指头,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比印度人的头巾还厚,滑稽又可笑。
他噗嗤一声,笑道:“手指头接上了?还这么没教养指来指去,信不信我再掰断一次?”
崔艳嗖得把手收回来,跳到王大飞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害怕的看着周牧野。
“哼,好狗不挡道,滚开。”周牧野一把把他们两口子推到一边,搀着许青格进了家。
门关上前,周牧野突然对门外这俩人说,“真想道歉的话,应该先把你们自己给炖了。毕竟,你们比那畜牲还畜牲。”
崔艳戳戳王大飞的肩膀,“老公你听听,这个逼崽子骂我们是畜牲。”
王大飞张张嘴想骂回去,又扯到嘴角伤口,疼得他龇牙咧组。周牧野懒得搭理他们,手上一用力,作势要把门关上。
在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王大飞大手一拍,“啪”,抵在门上。他抬头看看门牌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静安路老水利局家属院六号楼一单元601室,这地址我记下喽。”
他还真要好好谢谢好兄弟洪福天,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俩兔崽子住哪儿呢。
哼,给脸不要脸的逼玩意儿,这么不识抬举,那就等着瞧。
门后,正在换鞋的许青格,顿时停下动作。
对啊,现在王大飞知道他们家地址了!
常言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让这样的泼皮无赖缠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许青格担忧地看向周牧野。
周牧野脸色阴沉到可怕,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我狗厂里的小宝贝多的很,每一条都比乔治还勇猛,回头我隔三差五就带着它们来给许少爷请安,您说好不好?”
许青格隔着门,好像已经听到狗群的狂吠,身子不由得抖起来。
周牧野抓着门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王大飞得了意,“周少爷,下次可得把你家许少爷护好了,要不然,百八十条狗一起上,非把他活活吃了不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大飞狂笑,牵起老婆的手,挺直腰板,像英国贵族老爷似的潇洒下楼。
切,什么狗屁周家,什么狗屁大少爷。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王大飞可是个十足十的“祸害”,那不比这种金枝玉叶皮实得多?
他就不信,他这贱命一条还能治不了锦衣玉食的少爷?
哼,只要弄不死他,他定要叫这个姓周的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不是怪心疼那个姓许的吗,回头就再放狗咬他,多搞几只,咬死他!
刚走了没几步,周牧野在背后叫住了他,“哎。”
听到声音,王大飞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周牧野像个杀神似的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双手插兜,下巴微微抬起,“知道吗?我本来想饶你一命的。”
说罢,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笑。
王大飞冷不丁打个寒颤。
今晚注定是消停不了的。
许致远被吵醒,看到许青格的伤急得把轮椅转出火星子。
周牧野发了一万个誓,保证能把受伤的许青格照看好,这才把许致远哄回自己床上躺下了。
他把许青格安顿好,自己随便在地上铺了两张垫子,就这样睡了。
许青格的伤口不能包扎,不能缝合,只能任由伤口暴露着。小腿肚子上细小的伤口数不清,大的有四处撕裂,各个像婴儿嘴一样张开着,露出里边一簇簇黄油色的脂肪,像土鸡肚子里的鸡油,看着触目惊心。
周牧野每看到一次就要深呼吸一次,心疼的喘不上气。
他不愿意再和许青格挤在一张床上,生怕不小心碰到伤口。
“要不然你去沙发上睡,躺在地上不舒服。”
“不要。”
许青格劝也劝不过,只能由着他来。
折腾了这么久,他实在太累,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刚睡着没半个钟头,就疼醒了。
在医院时,大夫说打的药半夜可能会起反应,是正常现象,就是会有点疼,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许青格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可还是低估了这种疼痛。
竟然比被狗咬的时候还疼!
这种疼是规律的波动,像一条心率夸张的心电图,嗖的一下达到顶峰,慢慢下降后,嗖的一下又迎来顶峰。
许青格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在被一辆车来来回回的碾压。
他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醒了周牧野。
他哪知道,周牧野根本没睡着。
“你在发抖?”黑暗里,周牧野敏锐的察觉到床上的人不对劲。他咕噜一声爬起来,手忙脚乱打开灯,看到许青格咬着枕头,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看起来疼得要抽过去了。
“我、我没事。”许青格艰难说道。
“都这样了还没事,去医院。”周牧野抱起他抬腿要走。
“不,我不去医院。”许青格双手抱着床头柱,拼命挣扎。
他刚从医院回来,才不要再回去。
他最讨厌医院了。
今天就是疼死,也不要去医院。
“我吃点止疼药就行,别带我去医院,求你了周牧野,别带我去医院。”
周牧野拗不过,只得放下他,跑到客厅,找到医药箱,把药一股脑都倒出来,趴在地上仔细扒拉半天,没有止疼药。
卧室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周牧野连忙跑回去,趴到床边,帮他擦擦头上的汗,心疼的说:“止疼药没有了,我出去买,你等着我。”
许青格一把抓住他,手心里全是冷汗,艰难说道:“不、不用了,我可以再忍忍的。”
天还没亮,外边漆黑一片,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周牧野看看面色惨白的他,嘴唇都咬破了,浑身冷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都疼成这样了,还要忍。
周牧野狠心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大街上只有昏暗的街灯亮着柔软的光,白天熙熙攘攘的街空无一人,店铺各个门窗紧闭,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奔跑的周牧野一人。
他跑了三条街,找到第七家药店的时候依然大门紧闭。
“操!”他气急败坏,一脚踹上药店的卷帘门,砰的一声,惊到路过的一只野猫。
野猫溜着墙角,听到声响本能停顿,抬头看看周牧野,被他身上的怒气吓到了,喵呜一声转身逃远了。
周牧野想想家里的许青格疼得快要死掉了,他却连个止疼药都买不到,真是个废物。
空旷的大街上,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抓着头发,迷茫的看看四周,像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破地方不愧是老城区,连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都没有。
突然,他看到街对面有一家诊所,卷帘门关的死死的,右边的窗子却是玻璃的,上边贴着一个红色十字。
他没有任何迟疑,飞奔到对面,一脚把窗下那盆三角梅踹飞,抱起底下那块垫着的大石头,狠狠砸向窗玻璃。
“哗啦!”
落地玻璃窗粉碎。
季初言吓得一个激灵。
今天他又失眠,老毛病也犯了,忍半天也没忍住,啪嗒啪嗒基拉着拖鞋下楼来到配药室,打开小台灯,架子上摆放着好多瓶瓶罐罐,里边装着各种花花绿绿的药丸。
季初言打开一瓶阿莫西林,往手心倒了满满一大把,一口全吞下,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没有停手,又摸到一盒蒲地蓝,拆开,把药片一粒粒挤出来,一把塞嘴里。
嚼吧嚼吧,真苦。
喝了两瓶止咳糖浆,又抓了一把复方氨酚烷胺片,通通塞嘴里。反正摸到什么吃什么,甚至还吃了两盒左炔诺孕酮片。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想吃。
他像个暴饮暴食的神经病,又像个往嘴里藏玉米粒的大仓鼠,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哗啦一声巨响,他吓了一哆嗦,塞满嘴的药丸撒出来,噼里啪啦蹦的满地都是。
他连忙跑去隔壁注射室查看,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那扇玻璃落地窗让人给砸了。
他刚要张口大骂,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钻了进来。
看到来人长相,他愣住了,刹那间以为是药吃多了产生的幻觉。
“周……周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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