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医生看着眼前破窗而入的年轻人,喃喃道,“周……周维安?”
周牧野看看这个庸医,头发乱的像个鸡窝,嘴巴里鼓鼓囊囊塞满花花绿绿的药粒,一张嘴说话就撒出来一把。
他不由得把眉头皱起来,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大夫了。
“止疼药。”
“啊?”
“我说我找止疼药,哎呀算了,我自己找。”周牧野懒得理这个呆若木鸡的庸医,迈过他自己去旁边找起来。
药架上乱七八糟,好像刚遭遇过抢劫,桌子上地上到处是歪倒的药瓶和拆散的包装盒,五颜六色的药片撒的到处都是。
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当医生的,把药当糖豆磕呢?
回头他非得举报这个奇奇怪怪的庸医。
季初言恍惚了老半天,终于认清楚眼前这个人不是周维安,是之前那个口腔溃疡的小哥。
但实在是太像了,连背影都像。
“止疼药在下边柜子里。”季医生提醒到。
周牧野打开柜子,抱出一沓,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扔桌子上,“药和玻璃钱。”
说完扭身一撇,从窗户钻出去,急匆匆走了。
季医生连忙追上去,在背后喊:“哎,你是不是也姓周?”
周牧野早跑远了,根本没听见。
季初言站在破碎的窗户前,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那么像,那么像。
心中一阵苦涩。
上次就该大着胆子问清楚嘛,兴许他们两个人真有血缘关系呢?
该不会是周维安的私生子吧?
也可能是周维安的克隆体。
季初言躺在床上天马行空的乱想,睁眼到天明。
周维安也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梦。
他一会儿梦到大学的时候和季初言形影不离,他一个电影学院的,天天早上开车去医科大,就为了陪季初言吃顿早餐。
一会儿又梦到他表白的时候季初言满脸的恶心,连忙拉着张嫣逃得远远的。
最后,他梦到季初言扶着大肚子的张嫣一脸幸福的对他说,“周维安,我要当爸爸了,你投胎当我的闺女吧。”
操,周维安骂骂咧咧醒了,顶着鸡窝头接通了电话。
对方说,“小周总,所有医院都找遍了,九个区县一共四十一家医院,一个姓季的医生都没有。”
“确定都找遍了?”
“都找遍了,连妇幼医院和精神病医院都找过了,根本没有姓季的。”
周维安闭上眼,半天不说话。
对方说完察觉到电话这头的低气压,连忙又说,“要不我们再往下找找?乡里,镇上,再不济还有街边卫生所,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找不到一个姓季的白大褂……”
“滚滚滚,一群废物。”
越说越离谱了。
季初言十四岁上大学,十九岁读研,二十七岁就成为心外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他还是鼎鼎大名享誉国内外的大拿瞿老的嫡传弟子,是整个医学界都看好的最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要不是他周维安突然表白,吓得季初言连滚带爬逃回攀枝花老家,人家现在早就在首都扬名立万了。
什么街边卫生所,以季初言的履历怎么可能窝在街边卫生所?除非他胳膊断了再也拿不动手术刀。
周维安有时候想想,自己也真是贱哪!明明已经暗戳戳喜欢了九年了,干嘛突然要表白?这回可好,吓得那人满世界躲,连老家都不敢回了。
周维安放下手机去刷牙,心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
其实他找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季初言,他离开首都了,什么演员梦T台梦他都不要了,在那边开的公司也甩给合伙人了,他滚来老家窝着再也不在他眼前晃悠了。
“别躲了,不是最喜欢首都了吗?不是要在首都买房子安家落户吗?不是要和张院长的闺女结婚吗?不是要继承瞿老的衣钵吗?不是要在首都大展宏图吗?尽情去做吧,我不打扰你了,我滚了。别因为我就辞职,别因为我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我会内疚的。”周维安不止一次的这样喃喃。
四年来,他不止一次去攀枝花,每次都被季初言父母打出来,问他把他们儿子藏哪儿了。
他哪儿知道。
不过就是知道他要结婚了,情急之下亲了一口,表了一白,怎么就吓得和张嫣私奔了,连主治医师的工作都不要了,连老家都不敢回了。
这四年来,他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连在甘肃带兵的老爹都惊动了,劈头盖脸把他一顿臭骂。
骂就骂吧,只要能找到他,老头子把他一枪毙了都行。
可是,就是找不到。
季初言可真能躲啊。
攀枝花,绵阳,重庆,再到后来杭州,西安,厦门,但凡周维安接到消息追过去,早已人去楼空。
妈的,季初言上辈子肯定是个土行孙,太会遁地了。
周维安想,自己大概要和季医生捉一辈子迷藏了。
直到两周前,他去给朋友当伴郎。接新娘子的车队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周维安百无聊赖,手搭在车窗上掸烟,不经意间朝窗外一看,顿时心口一紧。
街边的超市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那人一手抱着拖把电饭煲,一手拎着大米和芹菜。
周维安想都没想拉开车门拔腿追上去,扔下车里叽叽喳喳的伴娘面面相觑。
车水马龙的街头,短短几秒钟,那个身影淹就没在了人海里,再也找不到。
像是一场幻觉。
周维安懊恼地抹把脸,眼睛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穿梭,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难道,真的是他的幻觉?
不,不可能,他和季初言形影不离了九年,就算他化成灰他也认得出,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婚礼上,周维安浑浑噩噩思绪乱飞,轮到他这个伴郎发言的时候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狗子。”
台下宾客爆笑如雷。
新娘脸都绿了。
新郎李天奉本想揍他一顿,亏这人还学过表演,连台词都说不利索。但是,敬酒的时候周维安这个伴郎实在太过尽责,一桌一桌抢着代喝,跟疯了似的,李天奉突然不忍再跟他计较了。
他看出来了,周维安今天心里有事儿。
周维安,他可是把家门以外都当做T台,路边监控都当镜头的人。今天这么失态,原因只有一个:
季初言,又有消息了。
一整个婚礼,周牧野这伴郎当的,比新郎还忙活。他提着酒瓶子挨桌挨户的敬酒,认识的不认识瞎敬一通,甚至倒了一杯酒往米粒嘴里灌。
米粒是李天奉外甥女养的一条拉布拉多。
李天奉连忙拦下他,“哎哎哎,这个不用敬,这个不用敬……我们去那桌,这桌都小孩,跳过,跳过。”
周围人饭都不吃了扭着脖子看周牧野喝酒。
“这伴郎不光人长得好,酒量也好,快赶上十八个武松了都。”
“可不是吗,这也太猛了,这么喝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天奉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下他的酒杯,“别喝了!喝这么多找死啊?今天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充什么英雄好汉呢你?”
结婚?
周维安愣了,脸上委屈巴巴的要哭不哭似的。
为什么要结婚?
那个张嫣哪里好,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她早上给你挤牙膏吗?她晚上给你捏脚脚吗?!
“回答我!”周维安抓着新郎的肩膀,差点把人家脑浆子摇出来,“为什么要结婚?她哪里比得上我?我对你不好吗,对你不好吗——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新娘,“……”
宾客,“……”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我们咋瞅着有点不正常捏?
李天奉满脸尴尬看看四周,语无伦次的向大家解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老子是直男!”
真是日了狗了,好好的大喜日子要被这孙子整成“骗婚gay案发现场”了。
他扒拉开搂着自己发酒疯的周维安说:“你振作点,别发疯了!哎呀,实话告诉你吧,他根本就没结婚。”
叮!
醉成狗的周维安立马跳起来,满血复活,眼睛瞪得老大,
“没结婚?你确定?没骗我?”
“前些日子老赵说,他在加拿大碰见张嫣了,跟一洋鬼子生了个小洋鬼子,根本没和季初言结婚。”
“真的?嗝~”周维安打一个酒嗝。
李天奉差点让他熏死,皱着鼻子扇扇手,无奈道:“真的,我们怕你又去找他,才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周维安上去给他一拳,怒吼,“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敢瞒着我!”
他就知道,刚才超市里出来那个人就是季初言,他不可能认错。
季初言来滨海市干什么?还买了电饭锅和拖把,看起来不像是来旅游的,倒像是过日子的。
他来滨海市定居了?
他来找我了?
他想我了?
对,他一定是想我了。
我要去找他。
“哈哈哈哈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周维安不顾周围宾客的目光,大喊大叫像个对着太阳发疯的猴子。
嗷嗷喊完,他噗通一声躺在地上,直挺挺的,眼睛一闭,打起了呼噜,嘴角还挂着迷之微笑。
新郎摸摸差点揍脱臼的下巴,踢踢地上昏睡的傻逼,“狗日的没死吧你,出手可真狠。那姓季的到底给你下什么蛊了,怎么就爱成这个逼样?”
半夜,周维安醒来,入眼皆是红色,红枕头,红杯子,床头上还贴着一个硕大的红喜字。
周牧野浑身一震,他怎么跑人家洞房里睡着了?新郎和新娘去哪儿了?
他砰砰砰敲开隔壁的房门,李天奉臭着一张脸,“还没死呢你?”
“我怎么睡你们新房里了?”
还好意思说,本来大家扶他去房间休息,结果路过贴着喜字儿的新房,他非说那是季初言和张嫣的洞房,扒着门框死活不愿意走。
“我不准他们洞房……我今晚就在这儿守着,放开我——”
五六个大汉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门框都给掰下来,到底也没能把他从新房抗扒出来。
李天奉无奈,只能哄着嘴撅成香油瓶的媳妇儿去隔壁凑合一晚。
周维安听不见兄弟的抱怨,只听见了“季初言”三个字。
白天的记忆涌上心头。
对,季初言。
妈的,他这次一定要逮到他!
周维安掏出电话,“喂,是我,市里所有医院给我查,但凡查到一个姓季的医生,赏金一千万。”
啊?
这么多?
李天奉眨巴眨巴眼,刚才的怨气已消失不见,一脸清澈愚蠢的看着周维安,“哥,让我也帮你查行不?”
“本来就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今天结婚,我还看不到他呢。”
李天奉,“……”
周维安摸摸身上,终于在左边裤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塞李天奉手里,拍拍他肩膀,“今天闹得有点难看,帮我向新娘子也道个歉。”
红包里是一张卡,李天奉和老婆趴床上用手机一查,顿时惊掉下巴。
乖乖,够找三个季初言了。
“他怎么这么有钱?”
“哼,他首都那公司不卖的话更有钱。”
“说来也是,都要上市了说卖就卖。”
“还不是季初言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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