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月，阳光照耀下依旧燥热难耐，排练室里的空调正卖力地运转着，却也压不住几人调试乐器时发出的不小声响。
许淮推门进来的时候，广子明拿着鼓槌敲打着鼓面，纪乐正在调试自己的贝斯，段承正在键盘上试音，汤和煦正背对着大门调试着吉他的效果器。
看到许淮进来，广子明放下鼓槌，对众人说：“开始吧。”
今天乐队要排练的是新专辑中一首偏技术的曲子。这首曲子的前奏部分需要鼓点和贝斯严丝缝合，非常挑战乐手的默契。
排练了几次，广子明的底鼓和纪乐的贝斯根音却总是差了微妙的节奏。
“停，”听到这里，许淮直接叫停，他先是扭头看向广子明后又扭头看向纪乐：“阿明，底鼓再干脆一点……纪乐你这里稍微再拖一下，等一下鼓点。”
广子明没说话，只是用鼓槌敲了敲擦片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动静。纪乐则是点了点头，手指重新按在琴弦上。
重新开始。而这次贝斯拖得太过于明显，整段垮掉了。
“不对，”汤和煦的吉他声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说道：“这样整段都垮掉了啊。”
段承默默调低了键盘的音量，给他们的争论留了点空间。
许淮沉默。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这时广子明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刚才走神了一下，没跟上。”
广子明揉了揉手腕，醒了醒神：“再试一次。”
就在“灵魂派对”正为了新专辑的排练焦头烂额的时候，“锚点”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陆晴楠刚送走一位来打耳骨的姑娘，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十分。
放下手机，她开始着手清理使用的工具和工作台。酒精棉片擦过台面，带走了残留着的一点血腥味。
工作了几年，陆晴楠是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带给她的秩序感了。工作时，她能够预测穿刺针的轨迹，也能够判断不同客人伤口愈合的速度，甚至就连客人在穿刺时的疼痛反应，也大多数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种可以掌控的秩序感让陆晴楠感到安心。
整理器械时，金属和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晴楠无意间瞄到桌面角落处的一个铁盒，想起了许淮，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而就在此时，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她抬头，看见许淮站在门口处，过长的额发被风吹乱了几缕，随意地贴到脸上来。
“今天结束得早，来你这坐一坐。”许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把被风吹到脸上来的头发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沙哑。
陆晴楠点点头，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问道：“排练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是在找感觉，”许淮在那个熟悉的窗边位置坐下，“调整了乐队的表演模式，难度比想象中大。”
许淮的目光落在陆晴楠的手上。今天的陆晴楠戴了一副耳环，小小的银色圆环，与她本人的气质很是相称。
许淮看了会儿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又继续说道：“广子明的鼓点总是到关键点的时候垮掉，汤和煦的吉他又有点太满了，没给其他乐器留空间。”
这段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陆晴楠倾诉。
陆晴楠在拆一批新到的钉子，听到许淮的话，她说：“给他们多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留个呼吸的空间。”
许淮听到这话愣住了。
“就像穿孔，”陆晴楠转过身子，把新到的钉子按照尺寸和款式分类，她的手指平平稳稳，“穿刺针穿过皮肤的瞬间，每个客人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时候要提醒他们呼吸，疼痛会减轻很多。”
她在众多钉子中，拿起一枚点缀着红色宝石的钉子，在灯光下检查红色宝石装饰够不够“闪”。
陆晴楠说：“你们五个人，就像五根不同的钉子。有的华丽，有的简约，样式、材质也都不同。所以要给彼此留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许淮静静地在一旁听着，陆晴楠的这番话不是音乐指导，也不是心理安慰，就是很简单地以她的工作作为出发点的一段话，却意外地让许淮开始思索这些天出现的问题。
就在这时，门上悬挂的铃铛再次清脆响起，许淮转头看去，是一位染着樱花粉色头发的女孩。
“你好，我今天预约了的，想要在耳骨上再打一个钉子。”
陆晴楠示意女孩坐下来，然后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许淮不想打扰陆晴楠工作，本想离开，却见那人轻轻地摇了摇脑袋，对他说：“你可以看看。”
准备穿刺所需的工具，消毒，定位，戴上手套，陆晴楠的动作行云流水。
当陆晴楠手上的穿刺针碰到那女孩的耳骨时，许淮发现女孩几乎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呼吸。”陆晴楠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蹭在许淮的心间。
女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就在这个呼吸的瞬间，穿孔完成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紧张，来不及感受到应有的疼痛感。
“好了，”陆晴楠递给女孩一面镜子，“看看满不满意。”
女孩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眼睛都亮了起来，掩饰不住的开心：“简直完美！谢谢老师！”
送走客人后，陆晴楠再次回到工作台前，进行清理工作。
许淮看着陆晴楠干净而又利落的动作，突然说道：“我好像明白了。”
“嗯？”陆晴楠并不明白。
“我有想法了，我知道之后该怎样去调整乐器与人声之间的节奏了。”
陆晴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声，耳朵上的银色圆环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像是在肯定着许淮刚才的那番话。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二人身上像是增添了些梦幻感，许淮瞥到工作台角落处不太显眼的黑色铁盒，指着那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陆晴楠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润喉糖，专门为你准备的。”
“专门为我准备的？”许淮很是不敢相信。
“嗯。”
许淮拿起那盒润喉糖，打开盖子，剥开一粒糖放入口中。清凉的薄荷味道渐渐在舌上蔓延，许淮自觉清醒了不少。
“下次见。”他说。
“嗯。”陆晴楠应道，手上一直没有停下动作。
走出“锚点”，许淮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很多。
而这，不仅仅只是润喉糖的作用吧，他想。
许淮拿出手机，在乐队群里发送了一条消息：
【：明天的排练，我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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