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家了。”有人说。
人群又一阵沉默。
“你们还年轻,该有更多天地。回家再嫁也好,不想回也好。实在不行就找处地方,开了荒自己过日子。”妇人望了望天,“没什么比活着体验江河更美好。”
“我可好奇当初你讲的两浙路的香樟树了。”一娘子在人群里和身边说起悄悄话。
“我觉得行,找个地方生活几年,想办法把户口上了。有要和我一起走的吗?”
“只婆婆,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就不了,年老体衰的人了。”
“那更要和我们一起走了!”
“娘子们需要有人作证呢。”只婆婆还是摇头,“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但还有些能做的,听话。”
只婆婆见伊们不再说话,又拉起邢娘子的手,“小超,你会和伊们一起,是吗?”
“当然。”邢超道,“我说了要护着伊们。”
“我年纪大了,不宜奔波,壮年不敢随心做事,老了我想做些有功德的事。你们相互帮扶,应该也会过得不错吧。”
“我们知道了,从前在家就一个人耕全家的地,夜里还得织布,一个人生活我们也能过得更好。”
“能活到现在,我们还有什么不会的。”
“对,我还能打人!”方才将人打晕的小景站出来,“要是有人能带上我,给我一个棍子或者一把菜刀,我还能看家护院。”
“哈哈,看家护院买几条小犬就好了,你跟我们一起……做什么都好。”
“那闲暇时候,我们练功夫。”
“诸位若是有条件了,就多吃些肉。”姮娘与陈惊鹊走上前来,“健康安全是立足之本。”
“肯定的,现今除了穷,没什么能阻挡我吃肉。”十二三岁衣着褴褛的女孩啃着手指。
“这些钱是从这村子里搜出来的没什么问题的钱,你们拿着。”陈惊鹊将两个荷包放在邢娘子手里,“重新开始总要有本金的。”
陈惊鹊向前一步,“邢娘子,借一步说话。”
“不知此后还会不会见面,我家住开封锦卉苑,有叫宝木再序的铺子,实在找不到我就问城里最大的屠宰场的位置。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我,说不准我之后也需要你们相助。”
“先别谢,我其实也想请诸位到我还没开起来的屠宰场去,只是我现今实在没法抽开身。”
“娘子心善,我们还是先自己尝试一番,多谢。”邢超语速很快,微行一礼便转身回到人群。
心善?那不还是拒绝了……最好能记住我的恩。
“可商量好了?”素和蝉已经整好自己的东西,“不过你们自己下山我们担心,不如我……”
“我们正好要下山。”
“我可以帮忙。”两处声音同时传进陈惊鹊的耳朵。
“天衣?”
五个渡道的侠客将来人打量一番,又对视一眼。
“本以为你走丢了,原来是在这儿行侠仗义。”天衣扣上腰间的酒葫芦,“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呐。”
“那麻烦你了。”
“放心。”
陈惊鹊踱步到五位大侠跟前,低声道:“几位大侠可是要走?既然已经帮了我这样多,不如再帮我一次可好?”
“陈娘子要我们帮什么?”
“帮我带一个人,回汴京。”
“那我们……我们也不是要去汴京的……”
“你们身上的衣服料子我在柳掌柜房间见过,伊是你们什么人?”
“这……”
见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为首的不再对此闭口不言,“伊说过,你若是发觉了便不必瞒着。柳掌柜是我们主公。”
“行,也告诉你们主公,希望伊能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我们会带到的。你要我们带的人,要是不走呢?”
“我和伊聊两句。”陈惊鹊走向玩累了的小傻子。
“和姊姊走好不好?”
陈惊鹊才同小傻子说完几句话,看时候山下的官兵也该来了,渡道的人和天衣带着众人顶着夜色下山。
“注意安全。”
“只姥姥,保重。”
“走吧!”
没有目的地,但向心里想要的地方走,就是目的。
山上的夜路不怕有鬼,却叫人怕人怕兽。
“一十花枝两斯兼,优柔婀娜复嬮纤。
父娘怜似瑶台月,寻常不许出朱帘。
二十笄年花蕊春,父娘娉许事功勋。
香车暮逐随夫婿,如同萧史晓从云。
三十朱颜美少年,纱窗揽镜整花钿。
牡丹时节邀歌舞,拨棹乘船采碧莲。
四十当家主计深,三男五女恼人心。
秦筝不理贪机织,只恐阳乌昏复沉。
五十连夫怕被嫌,强相迎接事嬮纤。
寻思二八多轻薄,不愁姑嫂阿家严。
六十面皱发如丝,行步龙钟少语词。
愁儿未得婚新妇,忧女随夫别异居。
七十衰羸争奈何,纵饶闻法岂能多。
明晨若有微风至,筋骨相牵似打罗。
八十眼暗耳偏聋,出门唤北却呼东。
梦中常见亲情鬼,劝妾归来逐逝风。
九十余光似电流,人间万事一时休。
寂然卧枕高床上,残叶凋零待暮秋。
百岁山崖风似颓,如今身化作尘埃。
四时祭拜儿孙在,明月常年照土堆。”
轻巧的歌悄悄唱起,重生的人手牵起手,天边太阳默默升起。
“伊母亲是出来送伊到镇上做绣娘的,碰上了那些人,母亲年迈,当场被杀了。”
“村子里的,都是疯子。”
百年来,世俗女子能如歌中被掌控着活,已是万般有幸,多的,是活不下来的人,死不掉的鬼。
留下的人不多,但也有一半,这一半里又有大半的孩子,都被官兵带了回去等着家人去领。
“挑蕊娘子。”正是长焰身边的挑蕊带着官兵上的山。
“官兵正在搜捡,还要请这位婆婆辨认一下尸体和晕倒的人。”
“好,村子里大部分人脸我都记得。”只婆婆随着官兵到被绑好的人和被聚在一起的尸体前.
“到现在没见着刘别是吧?”为首的官兵对着才翻找出来的族谱挨个对应,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四人,“几位大侠,你们见到了吗?”
“没有。”
“跑了?”陈惊鹊问。
“官兵只在密道发现了胡帆的尸体。”挑蕊解释。
“那就是真跑了,不会村外还有人接应他吧?”
“我会派一队人在山上搜查,都下山去吧。”那官兵道。
“挑蕊娘子,帮我们谢过川同县主。”要不是让长焰帮忙找来官兵,伊们四个可能就要被当成这村子的杀人犯通缉了。
“县主不好出面,县主说,伊替百姓谢过几位大侠,若有需要,伊一定鼎力相助。”
进了客栈的屋子,素和蝉将一只干净的袖箭递给陈惊鹊,“你方才说用袖箭杀死的人,尸体不见了,但箭在地上。”
“尸体没了,但箭在?”陈惊鹊深吸一口气,闭眼感受着胸腔里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不是官兵把尸体带走了?”
“我旁敲侧击过,他们没在那里发现尸体。”
“有人做善后。”陈惊鹊前一秒还在困惑,后一秒又泄了气,“我大概知道是谁,不用管。”
“但总觉得他们内地里还有什么没露出来,拐了这些人的买卖退得倒是快。”
“哎,姮娘,和你们交手的是村民还是杀手一样的人。”
“多是村民。”
“那当时把我堵在门口的都不是村民,为首的用一条绳镖,上来就要杀了我,哦~所以那五个人其实一直跟着我。”
“你是说,那五个人是一直在暗地守着你的,那具尸体也是伊们收拾的?”
“啊……”陈惊鹊回答得有气无力。
“怎么了吗?是……偶然?”
“你好呆哦,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想说。反正不是偶然。”
“我呆吗?”
“你不是怕追问我我会生气,才转话题这么生硬的吗?”
“不是吗?那是真呆?”
“是。”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陈惊鹊呼出一口浊气,“要说之前我也会觉得偶然,但如果真是偶然就太偶然了。我……有个猜想,但能不能……等我问过,再给你们说清来龙去脉。”
姮娘将帘子拉上,“等你确定了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啊啊啊……”陈惊鹊看到姮娘和巳野又突然煎熬地抱住头,还等我确定了,姮娘和巳野肯定早就听见伊问那四个渡道侠客的话了。
伊从缝隙里偷偷看了眼似乎在发呆的素和蝉,嗯,为了不那么尴尬,伊决定慢慢告诉素和蝉。
突然伊又缓缓放下搭在头上的手,脊背直起来,“但他们为什么认识我?又为什么要我死?我好像也就找到个小傻子和小孩儿呀?何必找一群杀手杀我?”
“你可能挡了别人的路。”
“我能挡谁的路?那个当官的根本不知道我,宣乐仇也没报呢,我现在知道的有可能跟我敌对的也就是那什么慈少君……”
“姮娘?你是说白头人?”陈惊鹊大胆猜测,“难道我们和阴阳宗合作的事他们知道了?所以他们打算……先杀一个最好杀的?可白头人能和他们做什么交易?”
趴在桌子上的巳野眼睛在烛火下一亮,“姮崽不是……”
“睡觉去。”
“?”
“?”素和蝉呆呆看了一眼蹦到桌子上的陈惊鹊,又顺着伊的手看向被指着的姮娘。
“姮娘!你不能瞒着我们!”
“坐下!”
“我们要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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