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归云宿槐骄竹茂……这归云有些耳熟,似乎是个名字,宿槐是方才的妖,这竹茂又是?一路过来感觉脑子稀里糊涂的,好像有好多好多事搞不明白。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一楼桌子上趴着的人端起盘子向楼上走去。
“蝉儿,你了解过不?巳野都没个人影,我好奇都没处问。”陈惊鹊径直推开门。
好大的酒气……
“哎?姮娘,你在啊?”
姮娘不知正拿着小锅煮什么东西。
“嗯。”
“巳野自己出去的?”
“当然。”
“那这是……伊买的酒?”陈惊鹊放下装肉的盘子,戳了戳倒在桌子上的素和蝉。
“天衣留下的,一共四坛。”
“那姮娘,你知道巳野在哪儿吗?”
姮娘放下汤匙,“我这么可怕?”
“不……不呀。”
陈惊鹊挠了挠耳朵,这是听见我刚才的疑问,觉得我有事不问伊,生气了?
“姮娘~那一两百年前的事不还是得问活得久的吗?”
啪!——
一个坛子砸在地上炸开,背对声音的陈惊鹊被吓得一个激灵。
“哎?素和蝉?你干嘛去?”
素和蝉呆愣地看向视野里讲话的人,下一秒就冲出了屋子,“猫……”
“猫?”
“姮娘,帮我把肉罩上,我去给伊带回来!”
喝醉了的素和蝉十分难缠,不知道怎么就用舟游找到了正到处溜达的巳野。
“醉鬼!可算找着你了!”陈惊鹊气喘吁吁追上来时,一人一人猫正在难舍难分。
那素和蝉正挂在巳野身上。
“猫儿?”陈惊鹊发出一声爆笑,“哦~原来是这个猫~走吧猫,把伊带回去。”
巳野大庭广众之下拎着身上人的领子,要把伊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下去哦~你闻起来很香的,小知了~”
“哎呀,大庭广众的,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啊~”陈惊鹊踱步到巳野面前,“真没想到原来蝉儿力气这么令人敬佩啊。”
“小鹊儿?~”巳野歪头。
“我不管~我不管~你来追我呀~”
……
“素和蝉?”
“蝉儿?”
被巳野用被子裹成蚕茧的陈惊鹊扭着身躯撞了撞同样被裹成蚕茧的素和蝉。
“嗯?……”
素和蝉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被捆在柱子上的舟游。
“蝉儿蝉儿,别睡,快挣开束缚,带我和舟游逃出生天啊!”陈惊鹊继续扭着,期望将素和蝉撞醒。
“嗯?”素和蝉还是睡眼惺忪。
“姮娘姮娘,一刻钟了,快放了我吧。”陈惊鹊又转战姮娘,姮娘正将林檎削进锅里。
“我不会解绳子。”
哦……姮娘说伊不会解绳子……
“巳野~”
“小鹊儿~”狞猫邪恶一笑,“我不管~我不管~你来追我呀。”
陈惊鹊将身体翻过去,望着屋顶,欲哭无泪。就连身边同样被裹着的人发出的动静也不在意了。
良久,似乎是不打算挣扎了,陈惊鹊像个沧桑老人:“猫儿啊,有个小小的疑惑——你多大了?”
“不知道,数不清。”狞猫正露着爪子挠自己。
那?……陈惊鹊又将身体翻滚过来,只见素和蝉坐在自己面前,伊红着脸冷着眼指了指巳野,指尖又划向姮娘,“你们认识多久了?”
陈惊鹊一个打挺没能坐起来,又摔回床上。
“蝉儿,你怎么出来的?”明明被子外还裹着布条啊?
“金蝉脱壳啊?……”
……
“这么说是七年?”陈惊鹊把衣服抖了抖,不过还是抖不掉那么多褶子。
巳野指甲戳了块肉放进嘴里,“那个圆滚滚的白球还挺不赖,是不是又快到时候了?”
“是啊,到时候再给你煮一桶。”
“煮一桶?”
“姮娘煮的?我也要!”
“我也要……”素和蝉一口喝下姮娘递过来的水,嘴里嚼着煮水的林檎,“什么圆滚滚白球?元宵吗?”
“哎呀,喝了酒的蝉儿格外不一样呢。”
陈惊鹊解了被子上的布条,素和蝉又睡过去了。
“十二……七年。”十九……这么说,姮娘年纪最小?
陈惊鹊将一坛酒放在桌上,一双眼睛狡猾地滴溜溜转。
“姮娘,咱们也喝一点,放松一下。”
“喝这么难闻的东西?”狞猫跳到桌子上闻了一鼻子,又立刻扭了身体回榻上。
姮娘并不排斥,似乎还很是好奇。
一杯、两杯……一坛下去也没见姮娘变脸色。
“你到底是什么钢铁人?千杯不醉啊?”陈惊鹊从小跟着师母、阿姊尝遍美酒,自诩酒量不错,可姮娘喝下半坛面不改色还是更胜一筹的。
“姮娘?”
“姮娘?怎么不说话?”
“姮妹?”
姮娘一直没有回应,只是坐着。
“看来只是不上脸罢了……这可不好,什么时候醉的都不知道。”
“姮娘?还能走吗?睡觉啦。”
等陈惊鹊关上房间的门走了,姮娘闭上眼睛,一团狞猫趴在枕边。
身体飘然一般,眼前一个模糊不清的小身影在地上划着什么。
伊看到那小女孩儿将自己抱起来,“小姮小姮~这是你的名字哦,一定要记住啦,阿姊翻了好久书呢!”
……
“蝉儿?干嘛呢?”陈惊鹊正抱着酒坛将酒装进葫芦里,“可不能再这么喝酒了,我知道天衣这酒不错。”
“不喝,喝水,我想说些别的。”
“关于我的事,你们或许已经知道了一些。”
“我从小没了母亲,那个该做外舅的时常会来看我,并在某一次将我卖到了勾栏里为奴,我在那里学艺。”
素和蝉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在右手大拇指肚上使劲划了划,“微生荣对那时的我来说算是世俗中的父亲。”
“过了十年,我名声大起来,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用我的钱将我赎出。我们成了妻夫,我想我应该能有一个世俗中的家了。”素和蝉的手指甲滑到了虎口,“世俗中的家会安稳吗?”
“好像也不是,至少我没觉得开心。没两个月,素和家顺着微生荣的踪迹找回了我。为什么能找到我呢?因为那位丈夫本就是拿了微生荣的钱要我远离一切人,说白了,微生荣借昏因堵住我说话的嘴。”
“离昏来得并不平静,但还挺顺利的,孩子没的也挺顺利的。微生荣如此恨我,我想或许是忮忌女人罢了。”
坐在旁边的陈惊鹊将伊的手握住。
“就前些日子,他的男儿……叫微生什么来着?反正被阴阳宗抓了起来,那男儿是微生荣的氏,但他怕被牵连,所以证词是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孩子……”
“素和家好人很多,优秀肆意的人很多,暗藏心思的人更多,刚刚回去的我害怕自己被人注意到,害怕被人拿曾经说事,慢慢开始否定曾经,我觉得自己……恐惧,为什么是我。”说道这儿,素和蝉还是控制不住要用指甲划手。
哪怕素和家有人在身边,伊也像是陷进自己的痛苦里,伊忍不住想那些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家人是不是也要抛弃自己,如果伊们知道了,会不会……如果之后遇见的人发现了,会不会……如果伊小时候没有喝下那碗粥,会不会……
“我害怕别人看我的眼光,我害怕讲出一切我会失去更多。”
“我在身体里醒不过来,但隐约也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先让自己动起来,去练功,去骨梦,都能先让我忘记。”
“现在,那些模糊的家人渐渐清晰了。”伊抽出一只手,在陈惊鹊手上拍了拍。陈惊鹊握得紧,被握着的手是热的。
“说这些,是想谢谢你们,也谢谢我自己。”从此,我是南歌子,也是素和蝉。从前的是我,此后的也是我。伊眼眶突然就红了,无端地滑下两滴泪来。
见陈惊鹊要伸手,伊立刻别过头,“不要可怜我,如果你认识全部的我,或许还会觉得可怕。”
陈惊鹊拿起筷子夹了颗菜,“我才不要可怜你,你是强者,我对你是敬佩和想要学习。至于可怕,你的可怕是对我们吗?”
“不会。”
“你看,耳熟吧?”陈惊鹊嘴里嚼着,“我们都不会害彼此,这就是相信彼此。”
“等着你让我们认识你的那一天。”陈惊鹊晃着腿啃下一口包子。“再说了,咱们几个都不是省心的菜包子。我也只是对自己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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