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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次合作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司徒悠整洁的次卧地板上投下几道冷色的光带。他正全神贯注于《绝区零》中一个极其考验微操和反应的极限挑战关卡,手指在键盘上几乎化为残影,屏幕上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进行着毫厘之间的闪避与攻击。

直播间的弹幕滚动速度因为他的精彩操作而明显加快,粉丝们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冲击个人记录。

就在他即将完成一个关键性的连续格挡,准备切入输出阶段的瞬间——

屏幕猛地一卡,随即,整个游戏画面凝固了。紧接着,代表着网络连接中断的红色图标刺眼地出现在屏幕右下角。耳机里,游戏的音效和粉丝的弹幕语音戛然而止,被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的寂静所取代。

司徒悠的动作僵在原地,深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主卧传来了苏夏一声拔高的、带着错愕和懊恼的惊呼:“啊——!怎么回事?卡住了?掉线了?!”

她那边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乐和与粉丝互动的欢快声音也同步消失了。

整个合租公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了与外界连接的脉搏,陷入一种科技产品失效后特有的、空洞的死寂。

司徒悠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设备。他迅速拔插网线接口,重启路由器,动作熟练且有条不紊,但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断线图标依旧顽固地亮着。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这对于一个依赖稳定网络进行高难度直播的游戏主播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

他拿起手机,切换到流量,发现信号格也微弱得可怜。这个老旧的居民区,网络基础设施本就谈不上优秀。

“搞什么啊……”隔壁传来苏夏烦躁的嘟囔,伴随着泄气地拍打桌面的声音,“正到关键时候呢……粉丝们肯定等急了……”

她的声音透过并不隔音的墙壁清晰地传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无奈。

司徒悠沉默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但他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他看着屏幕上停滞的游戏角色,以及因为断线而开始不断掉落的直播间在线人数,一种计划被打乱、掌控感丧失的不悦感在心底蔓延。

他尝试用手机流量开热点,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别说直播高要求的游戏,连维持基本的语音通话都成问题。流量费用高昂且效果无法保证,这显然不是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就在他盯着屏幕上微弱且闪烁的移动信号图标,内心权衡着是否要冒险尝试用热点勉强维持直播时,次卧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敲门声带着点试探性的意味。

司徒悠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房门。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这个时间点,她来敲门?

“……请进。”他的声音因为短暂的直播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着一点微哑。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夏探进半个身子。她脸上还带着刚才直播时化的精致妆容,但此刻眉头微蹙,银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网络故障搞得有些狼狈。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同样微弱的信号格。

“那个……司徒悠,”她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求证,“你这边……网络也炸了?”

司徒悠看着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明亮的粉色眼眸,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嗯。”

“我就知道!”苏夏像是找到了同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语气变得急切,“这破网络!我正跟粉丝唱到**部分呢,直接卡成PPT了!气死我了!”

她说话时,身后的爱心尾巴有些焦躁地在地面上拍打着。她环顾了一下司徒悠同样黑屏的电脑,以及他手机上那可怜的信号,脸上露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闷表情。

“你这热点……行吗?”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问道。

司徒悠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稳定,直播不了。”

“啊……那怎么办?”苏夏垮下肩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倚在门框上,“今晚的直播时长还没凑够呢……而且突然断线,粉丝肯定会担心的。”

她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板,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中。那股平时总是围绕着她的、元气满满的活力,此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难得沮丧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毫无反应的电脑屏幕,深红色的瞳孔里神色微动。他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和解决所有问题,但此刻,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快速搞定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各自因为直播中断而产生的细微焦躁感在无声地弥漫。

司徒悠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无意识地卷住了椅腿,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抵着金属,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需要找到一个解决方案,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直播,还是为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倚在门框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苏夏身上。

就在这时,苏夏忽然抬起头,粉色的眼眸眨了眨,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司徒悠,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光,带着点不确定,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试探:

“那个……司徒悠,”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流量这么贵,开热点也不稳定……要不,我们今天……试试点别的?”

“……试试点别的?”

苏夏的话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看着司徒悠那双深红色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语速加快,将脑海中刚刚成型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是说,流量又贵又不稳定,我们俩单独开热点肯定都够呛。但你看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司徒悠,眼睛越来越亮,“你是技术流高玩,操作犀利,但平时直播话不多;我是气氛组,擅长唠嗑整活,但游戏技术……呃,你懂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司徒悠的反应。见他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并没有露出反感或立刻拒绝的神色,只是那条卷着椅腿的尾巴似乎松动了一些,她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在想,反正现在网络都断了,我们各自的直播都搞不定。不如……我们今天就合作一次?你负责打游戏,展现你无敌的操作,我就在旁边当个吐槽役,帮你解说、烘托气氛,跟弹幕互动!我们用一个热点,资源集中,说不定效果比单独开还好呢?而且……”

她往前凑近了一小步,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期待的笑容,粉色眼眸闪闪发光:“你不觉得,‘冷酷操作大神’和‘元气吐槽小妹’这个组合,听起来就很有看点吗?说不定能吸引到新的粉丝呢!”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砰砰直跳。她紧紧盯着司徒悠,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大胆,甚至有点逾越了目前他们这种“普通室友”的界限。他那么喜欢安静和独处,会同意这样近距离的、需要频繁互动的合作吗?

司徒悠沉默了。

他确实没料到苏夏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合作直播?和他?在他的规划里,直播一直是一件非常个人化的事情,是他的领域,他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屏幕,用操作和有限的言语与粉丝交流。突然加入一个……如此鲜活、且话多的“变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太吵,太不可控,会打乱他的节奏。

然而,理智却在快速分析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她说的没错,单独开热点确实不现实,合作是眼下最高效利用有限网络资源的办法。而且,从直播效果来看,她的风格确实与他的形成互补,或许……真的能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的目光掠过苏夏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她那双写满了“拜托答应吧”的眼睛。他又想起她刚才倚在门框上那副沮丧无措的样子……如果拒绝,她今晚的直播大概就真的彻底泡汤了。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愿看到她失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他的权衡之中。

他的尾巴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松开了椅腿,垂落下来,尾尖无意识地在空中缓慢划着圈,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苏夏看着他久久不语,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红色瞳孔看着自己,心里越来越没底。她忍不住小声补充道:“就当……应急嘛?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或者你觉得我太吵,我们随时可以停!”

就在这时,司徒悠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电脑屏幕上。他想起那些因为断线而流失的观众,想起未完成的挑战。他需要尽快恢复直播,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而她的提议,是目前看起来唯一可行的路。

他重新看向苏夏,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连?”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夏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同意了?就这么同意了?!

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跳起来,她强忍住欢呼的冲动,脸上瞬间绽放出比窗外霓虹还要明亮的笑容,身后的爱心尾巴也“咻”地一下高高翘起,欢快地摇摆起来。

“这个简单!”她语速飞快,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用热点共享网络,我把我这边的音频输出设置一下,用语音软件连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把我的麦克风和监听耳机拿过来!”

她说完,也不等司徒悠回应,就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冲回了自己的主卧,留下次卧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司徒悠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听着隔壁传来她翻找设备的窸窣声响,怔了片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房间里为了极致专注而保持的极简风格,一种“这里即将被入侵”的预感无比清晰。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认命。然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操作热点共享。动作间,他那条垂落的尾巴,尾尖不再划圈,而是小幅地、快速地左右摆动起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细微的动作里,除了对未知合作的一丝不安,似乎也掺杂了几分……被那鲜活生命力所感染的、微不可查的跃跃欲试。

网络故障带来的阴霾,似乎正在被一种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期待所驱散。

苏夏像一阵带着桃子香气的风,很快又卷了回来。她怀里抱着她的专业麦克风、一副亮粉色的监听耳机,还有一堆纠缠在一起的各种音频线,脸上因为奔跑和兴奋泛着红晕。

“来了来了!”她喘了口气,蹲在司徒悠的书桌旁,开始在地上整理那堆“乱麻”。

司徒悠看着她随手放在自己整洁地毯上的设备,以及那几根明显需要梳理的线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的操作空间,目光则重新回到屏幕上,检查着热点共享的状态。

“网络连上了吗?”苏夏一边试图分辨哪根是音频线哪根是电源线,一边抬头问道。

“嗯。”司徒悠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测试着网络延迟。数值依然不太理想,但至少是连上了,勉强达到了能直播的下限。

“太好了!”苏夏松了口气,随即又苦恼地看着手里的线,“那个……司徒悠,能借你个插线板吗?我那边接口不够了……”

司徒悠沉默地弯下腰,从书桌底下拉出一个收纳得整整齐齐的插线板,上面每个插口都空着,线缆被理线带规矩地束在一起。他将插线板递给她。

“哇,谢啦!”苏夏接过插线板,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把自己的设备电源插上。接着,她开始连接麦克风和耳机,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司徒悠看着她笨拙地试图将3.5mm的音频接口往USB口里塞,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依旧平淡,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指导意味:“那个是音频接口,插旁边绿色的孔。”

“啊?哦哦!”苏夏愣了一下,赶紧按照他说的做,果然插了进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对这些线啊接口啊,老是搞不清楚。”

司徒悠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继续操作。当看到她试图将麦克风直接放在他堆满键盘鼠标的桌面上,而那个底座并不平稳时,他再次开口:“放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书桌一侧,一个相对空旷、且下方有防滑垫的区域。

苏夏从善如流,将麦克风小心翼翼地放了过去。位置恰到好处,既不会妨碍他的操作,又能清晰收到两人的声音。

接着是音频软件设置。苏夏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操作着,嘴里念念有词:“输出设备……选这个……输入……咦,怎么没声音?”

司徒悠侧过头,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选项:“这个。设置成默认通信设备。”

苏夏按照他的指示操作,麦克风指示灯立刻亮了起来。“搞定!你真厉害!”她由衷地赞叹道,看向司徒悠的眼神里带着点崇拜。

这直白的夸奖让司徒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回自己的游戏界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他那条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尾尖却几不可查地轻轻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所有设备终于连接调试完毕。苏夏搬来自己房间那把带着软垫的椅子,紧挨着司徒悠的书桌放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司徒悠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桃子沐浴露的味道,能看到她银色长发上跳跃的光泽,以及她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这个距离让他身体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空间,但椅子已经抵到了墙,退无可退。

苏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过近的距离,脸颊微微泛红。她轻咳一声,戴上她那副亮粉色的耳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那……我们准备开始?我先跟我直播间过来的粉丝们打个招呼,解释一下情况?”

司徒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身旁那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屏幕上。他戴上了自己的黑色专业耳机,检查了一下游戏和直播软件的状态,然后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好。”

他的声音透过新设置的连麦线路,清晰地传入了苏夏的耳机,也即将传入两个直播间合并后的观众耳中。低沉,稳定,带着他特有的冷静。

苏夏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比平时更加清晰真切的声音,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赶紧对着麦克风,切换回她职业主播的元气声线:

“哈喽哈喽!能听到吗?大家久等啦!不好意思刚才网络突然爆炸了……不过别担心!你们猜怎么着?今天我们有特别节目!我拉来了我的大神室友@Striker 一起联合直播!接下来,就由Striker大神带来神级操作,我呢,就在旁边负责喊666和吐槽,大家准备好了吗?”

她的话语如同欢快的溪流,瞬间激活了沉寂的直播间。

而司徒悠,在一片喧闹的背景音和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中,点击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第一次合作,正式拉开序幕。

直播开始的瞬间,两个直播间的流量汇合,弹幕数量肉眼可见地暴涨。苏夏的粉丝带着好奇和兴奋涌入,司徒悠的粉丝则带着疑问和些许审视。

“哇!真的是Striker大佬!”

“夏夏居然把隔壁冰山男神骗来了?”

“这组合好新奇!”

“能听到我老公说话了吗?”

苏夏熟练地掌控着开场,用她特有的活泼语调解释着突发状况和合作缘由,同时不忘调侃一下司徒悠:“大家放心,大神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人超好的,不然也不会收留我这个‘网络难民’对吧,悠悠……呃,司徒悠同学?”

她及时刹住了那个亲昵的称呼,换来司徒悠一个极其轻微的侧目。他没接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操控角色进入了游戏中的一个高难度挑战副本。这是他熟悉的领域,是他的安全区。

当游戏开始,司徒悠全身心投入到操作中时,那种专注和凌厉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他的手指在键盘鼠标上飞舞,屏幕上的角色行动如风,每一个闪避、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苏夏一开始还试图找些话题,但很快就被他行云流水的操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的天!大家看到了吗?这个Z轴闪避!毫厘之差啊!”

“哇!这个连招!伤害打满了!这操作是真实存在的吗?”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预判了BOSS的抬手?这意识绝了!”

她的解说不再是刻意的烘托,而是发自内心的惊叹。她不懂那些复杂的数值和极限机制,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那种技术与美感结合带来的震撼。她的声音随着战况起伏,时而紧张得屏住呼吸,时而激动得拔高音量,完全沉浸在了司徒悠所展现的游戏世界里。

司徒起先还觉得耳边有些吵闹,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苏夏的惊呼和赞叹,像是一种另类的、极其热烈的反馈。不同于弹幕冰冷的文字,她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操作所带来的震撼效果。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想要表现得更好的念头。

在一次极限反杀后,苏夏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对着麦克风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喊道:“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你这操作,简直是艺术啊!”

司徒悠正全神贯注于接下来的走位,闻言,手指微微一颤,角色一个趔趄,差点失误。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那瞬间的慌乱,低声对着麦克风说了句:“……别闹。”

他的声音透过高质量的麦克风传出,带着点无奈的沙哑,与他平时冷硬的形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就是这简单两个字,让合并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他说话了!”

“声音好苏!而且他害羞了!”

“‘别闹’啊啊啊磕到了!”

“夏夏牛逼!能让Striker开口!”

“这互动我能看一百遍!”

苏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回应,虽然只有两个字,还是带着点责备意味的“别闹”,但这对惜字如金的司徒悠来说,简直是破天荒了!而且,她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司徒悠。他依旧紧盯着屏幕,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边缘,似乎泛着一点可疑的微光。而更让她内心窃喜的是,他垂在椅子后面的那条恶魔尾巴,此刻正不自觉地、幅度很小地快速晃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出模糊的虚影。

他明明就是因为被直白地夸奖而感到害羞了!还嘴硬!

这个发现让苏夏心情大好,她像是掌握了什么独家秘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解说的劲头也更足了。她不再仅仅是惊叹他的操作,开始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和调侃,偶尔还会替弹幕问出一些关于战术和机制的问题。

令人意外的是,司徒悠虽然回应得依旧简练,但几乎有问必答。

“为什么这里要往后跳?”

“预判地刺。”

“那个技能能格挡吗?”

“可以,时机在0.3秒内。”

这种高效的、带着知识含量的互动,让直播内容变得更加丰富有趣。冷酷的技术流大神和活泼的吐槽役主播,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此刻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既满足了硬核玩家对技术的追求,也照顾了休闲观众对娱乐性的需求。

直播间的人气在不断攀升,弹幕和礼物的数量远超他们平时单独直播的水平。

司徒悠原本只是因为不得已而接受合作,但此刻,感受着直播间前所未有的热烈气氛,以及身边苏夏那充满能量、不断给予正反馈的陪伴,他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在某次完美化解BOSS的致命连招后,听着苏夏在旁边激动地大喊“漂亮!”,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虽然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但苏夏看见了。虽然只是侧脸一瞬间的变化,但她确信自己看见了。

她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成就感、喜悦和某种更深层悸动的情绪,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次意外的网络故障,似乎……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格外美妙的夜晚。

直播在一种奇妙的节奏中稳步推进。高难度的副本挑战一环扣一环,司徒悠的操作依旧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但氛围却与他独自直播时截然不同。

苏夏的存在,像是一道温暖的底色,将他那些冰冷华丽的操作渲染得充满人情味。她不再仅仅是惊叹,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他的战术意图,并用通俗易懂、甚至带着点搞笑比喻的方式转述给观众。

“大家看!大神刚才那个后撤步,不是怂哦!我猜他是在等BOSS那个‘王八拳’的第三段抬手,对不对,司徒悠?”她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向司徒悠,眼神里带着求证的光。

司徒悠正全神贯注于走位,闻言,目光依旧锁定屏幕,但喉间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单音节:“嗯。”

肯定的回应!虽然只有一个字!苏夏像是得到了鼓励,立刻对着麦克风得意地说:“看吧!我就说!这叫战略性拉扯!学着点!”

弹幕又是一片“夏夏懂完了”、“夫妻档理解”之类的调侃飞过。

在一次需要极致专注的“弹幕地狱”环节,无数致命的光弹几乎填满了整个屏幕。司徒悠的眼神锐利如鹰,手指动作快得带起残影,角色在他的操控下于缝隙间极限穿梭,每一个微操都堪称教科书级别。

苏夏这次没有大声惊呼,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直到司徒悠有惊无险地穿过那片死亡区域,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语气小声喃喃:

“我的妈呀……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我手心都出汗了……司徒悠,你这神经是什么做的啊?太强了吧……”

她这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后怕和无比钦佩的低语,比之前任何夸张的赞美都更有力量,清晰地传入了司徒悠的耳中,也传入了所有观众的耳中。

司徒悠操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能听出她语气里那份真实的紧张和随之而来的放松。一种被真切地理解、甚至是被关心着的微妙感觉,像一滴温水,悄然滴落在他习惯封闭的心湖上,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操控角色进入下一个阶段。但他的尾巴,在苏夏说出那句话时,不由自主地、幅度极小地快速抖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点出一个愉悦的节奏。

战局进入最后的关键阶段,BOSS的血线已经见底,但攻击也变得更加疯狂。司徒悠需要在一个极短的窗口期内打出爆炸伤害,任何失误都会前功尽弃。

“最后阶段了!大家安静!把元气借给大神!”苏夏也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仿佛声音大一点都会干扰到司徒悠的操作。

整个直播间似乎都随着她这句话而屏息凝神。

司徒悠的眼神沉静如水,所有的杂念都被排除在外。算准时机,技能全开!角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伤害数字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

就在BOSS轰然倒下的瞬间,苏夏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忘记了还在直播,忘记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感,兴奋地一巴掌拍在司徒悠的肩膀上:

“过了!过了!牛逼啊司徒悠!我们做到了!!”

她这一下拍得结结实实,掌心传来的触感和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桃子香气的欢呼声,让司徒悠整个人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深红色的瞳孔对上了她因为极度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粉色眼眸。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笑容灿烂得晃眼,那头银色的长发几乎要扫到他的手臂。

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眼中小小的、自己的倒影。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股热意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甚至感觉自己的恶魔角尖都有些发烫。

他身体僵硬,甚至忘了要避开她的碰触,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

“……嗯。”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苏夏在拍下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激动和冒失了,正有些忐忑,却对上了他怔忪的目光,以及那双红瞳里罕见的、未加掩饰的愕然与……一丝无措?

她看到他迅速泛红的耳朵,以及那条原本自然垂落的尾巴,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定在半空,尾尖的菱形端点微微颤抖着,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害羞了?而且是非常害羞的那种?

这个认知让苏夏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一种混合着歉意、新奇和更加浓烈的喜悦情绪涌了上来。她赶紧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回椅子上,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咳咳,”她对着麦克风,试图找回自己的主播腔调,但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兴奋和一点点心虚,“那个……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绝对的实力!恭喜Striker大神又一次征服高难副本!让我们把‘大佬牛逼’打在公屏上!”

弹幕早已被“666”、“牛逼”、“配合无敌”以及更多的“嗑死了”、“这互动太真了”、“肩膀都拍了四舍五入就是在一起了”彻底淹没。

司徒悠在她收回手后,才仿佛重新找回了呼吸。他极其不自然地转回头,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跳出的结算画面上,感觉被拍过的肩膀那块皮肤还在隐隐发烫,那股桃子的甜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失控的心跳,但胸腔里那份陌生的、躁动的暖意,却久久无法散去。

联合直播的效果,似乎好得……有些超出预期了。而某些东西,也在这次意外的、近距离的合作中,悄然变质,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条纯粹的“平行线”上了。

直播在苏夏强装镇定、实则内心小鹿乱撞的总结,和司徒悠全程盯着屏幕、仿佛要将结算界面看出花来的专注(或者说躲避)中,终于结束了。

当“直播结束”的提示出现时,苏夏几乎是立刻摘下了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兴奋、紧张、害羞……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脸颊依旧发烫。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司徒悠,他正沉默地退出游戏,关闭各种软件,动作一丝不苟,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那对通红的耳朵尖,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她的幻觉。

“那个……”苏夏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微妙的寂静,“今天……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晚就彻底完蛋了。”她的声音比直播时轻柔了许多,带着真诚的感谢。

司徒悠关闭电脑主机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依旧简短,但苏夏却敏锐地捕捉到,比起直播前那句冷淡的“怎么连”,这个“嗯”似乎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她看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她那堆复杂的音频设备,动作仔细,将每一根线缆都卷好,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善后工作。他没有立刻催促她离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苏夏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一种混合着满足和莫名甜意的暖流在心底盘旋。她站起身,也开始帮忙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数据……好像还不错。”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后台的直播数据,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忍不住分享道,“观看人数和互动量都比我们平时单独直播高了好多!粉丝反馈也特别好!”

司徒悠将卷好的线缆递给她,闻言,目光终于从设备上移开,落在了她因为兴奋而神采飞扬的脸上。深红色的瞳孔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达成目标”的满意神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设备都收拾妥当,苏夏抱着自己的“家当”,站在次卧门口,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今晚这场意外的合作。

“那……我回房了?”她试探着说,脚步却没有立刻移动。

“……好。”司徒悠站在书桌旁,看着她,点了点头。

苏夏抿了抿唇,脸上又露出那种带着点狡黠和了然的笑容,轻声说:“晚安啦,‘大神’。”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然后不等司徒悠反应,便转身溜回了自己的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留下司徒悠一个人站在恢复了整洁和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桃子的甜香和属于她的、活跃的气息。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直播时她激动的惊呼、认真的提问,以及最后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温度的笑语——“我们做到了!!”

“我们”……

这个词在他心里轻轻碰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被她拍过的肩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轻微的触感。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感觉,从那个点逐渐扩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次卧里很安静,但他却觉得,这份安静和直播开始前那种因为断线而产生的、令人焦躁的死寂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充实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满过的寂静。

他的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舒缓地轻轻晃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划过空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的节奏。

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吵闹”的入侵。甚至,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吵闹”的室友,或许……也不错。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时,司徒悠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他抬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而柔软的情绪。

而在主卧里,苏夏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中,抱着枕头,回想着今晚的一切,从网络崩溃的沮丧,到突发奇想的提议,再到合作时奇妙的化学反应,以及最后那个让她心跳失控的近距离接触……

她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压抑着兴奋的呜咽。

好像……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酸奶盒渐渐空了,那股甜腻的桃子味却仿佛固执地萦绕在司徒悠的鼻尖,连同苏夏离开时那雀跃的背影和那句“黄金搭档”,一起在他过于安静的房间裡发酵。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没有立刻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复盘。桌面屏幕反射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却有些失焦。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酸奶盒壁上摩挲,留下模糊的水痕。

“黄金搭档”……

这个词像个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大。他习惯于独来独往,无论是游戏里的单打独斗,还是现实中的生活轨迹。“搭档”意味着联结,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他需要分出心神去顾及另一个人的节奏和感受。这对他而言,本是麻烦的代名词。

但今晚……似乎不同。

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当苏夏精准地(哪怕是蒙的)解读出他的战术意图时,当她的惊呼和赞叹与他的精彩操作同步响起时,当她那活泼的声线将他冷硬的游戏世界渲染得生机勃勃时……甚至当她最后忘形地拍上他肩膀,带来那阵短暂的、带着桃香的冲击时……

他感受到的,不是被打扰的烦躁,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他独自演奏了许久的冷硬乐章,突然加入了一段温暖而灵动的副旋律,让整个曲子变得完整而富有层次。

这种陌生的体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点开了直播后台的数据报告,冷静地分析着观看时长、互动率、新增粉丝来源……所有硬性指标都明确地指向一个事实:这次合作是成功的,甚至是超出预期的成功。

理性告诉他,这是一个有效的模式,值得考虑将其常态化。

但这个理性结论背后,却牵扯出更多非理性的、细微的波澜。他发现自己在意的不只是数据,还有她亮晶晶的眼睛,她带着小得意的笑容,她递来酸奶时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分地动了动,尾尖轻轻敲击着椅腿。这不像他。他应该只关注效率和结果。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零哥发来的消息。

零哥:卧槽悠哥!你跟Saver联合直播了?!我刚刚才看到录屏!你俩这配合可以啊!弹幕都嗑疯了!【截图.jpg】

截图里是满屏的“kswl”、“配一脸”、“锁死”之类的弹幕。

司徒悠看着那些字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隐隐发热。他面无表情地回复。

司徒悠:网络故障,应急。

零哥:得了吧你!应急能应急出这效果?我看夏姐跟你互动挺自然的嘛,你还回应她了!说!是不是对人姑娘有意思了?【坏笑.jpg】

司徒悠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有意思?他对苏夏?

这个直白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用“麻烦”、“吵闹”之类的词汇来武装自己。

但当他回想起她靠在他桌边,笑着说出“黄金搭档”时,那双粉色眼眸里毫无阴霾的信任和喜悦,那些否定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沉默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零哥: ……喂?悠哥?还在吗?别装死啊!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避开了那个核心问题,将焦点拉回到他更擅长的领域。

司徒悠:直播数据确实有提升。

零哥:啧,就知道你会扯数据。行吧行吧,不说这个。不过说真的,悠哥,我觉得夏姐这人挺不错的,活泼开朗,跟你这闷葫芦正好互补。你要真觉得合作效果不错,以后固定搞个联动企划也挺好的。

固定联动?

司徒悠的目光在“固定”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这意味着更频繁的接触,更深入的了解,以及……更多不可控的因素。

他的心绪有些纷乱。理智上,他认可零哥的建议,这符合他追求效率和成果的一贯准则。但情感上(如果他愿意承认自己有这种东西的话),一种莫名的、类似于怯懦的情绪在隐隐作祟——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让那个带着桃香和活力的“变量”,更深入地介入他秩序井然的世界。

他没有立刻回复零哥,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反扣在桌面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却仿佛还是苏夏那张笑得灿烂的脸,和她转身离开时,发尾甩出的那道银色弧光。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却又不是那种想要独处的疲惫。

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填满后,需要慢慢消化的、陌生的充实感。

他那条一直试图保持冷静的尾巴,此刻终于放弃了挣扎,尾尖软软地垂落下来,搭在椅垫边缘,只有最末端的菱形端点,还极其轻微地、一下下地蹭着布料,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连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混乱的心事。

合作结束了,网络恢复了,但某些东西,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零星的光点在远处闪烁。司徒悠关掉了房间的主灯,只留一盏书桌旁的阅读灯,在桌面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洗漱休息,也没有继续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根已经空了的酸奶吸管,塑料管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房间里很安静,但这份安静却与以往不同。它不再是他习惯的、用以隔绝外界的屏障,反而像一面空白的幕布,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苏夏直播时隐约传来的哼唱,网络断开时她懊恼的惊呼,提出合作方案时她亮得惊人的眼神,联合直播时她或惊叹或紧张或调侃的声音,她身上那股挥之不不去桃子香气,她忘形拍在他肩膀上温热的触感,以及最后,她靠在桌边,笑着说出“黄金搭档”时,那混合着得意、感谢与某种微妙试探的笑容……

这些画面和声音,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清晰得仿佛刚刚发生。

他试图用理性去分析,去解构。他将这次合作定义为“应对突发状况的高效解决方案”,将直播数据的提升归因于“风格互补带来的流量叠加效应”,甚至将苏夏那些直白的夸奖和亲近的举动,理解为“职业主播调动气氛的惯常手段”。

一套逻辑严谨、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分析框架似乎即将构建完成。

然而,当他的思绪触及到她靠近时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触及到她碰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的耳根发热,触及到听到“黄金搭档”时心底那丝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所有这些无法被数据量化的生理和情绪反应,都像一个个不和谐的杂音,轻易地打破了他试图维持的理性壁垒。

他发现自己无法像分析游戏机制那样,冷静地将“苏夏”这个变量纳入一个固定的公式。她带来的,是一种混沌的、充满生命力的、无法预测的影响。

更让他感到些许无措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影响。

当苏夏在身边时,他确实会分心,会因为她过于直白的言语和举动而感到窘迫,甚至会因为那过近的距离而心跳失序。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那种被另一个人的情绪和存在感所包围、所牵引的体验,虽然陌生,却并不让人难受。

甚至,在直播结束后,在这片独处的寂静里,他竟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落。仿佛习惯了某种背景音后,一旦消失,便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尾巴垂在椅子后面,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或愉悦地摆动,而是以一种缓慢的、近乎沉思的节奏,轻轻左右扫动着,尾尖的菱形端点在地毯上留下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他想起苏夏评价他“面冷心热”,想起她观察他尾巴时的狡黠笑容,想起她总能精准地戳破他试图维持的冷淡表象……

这个女孩,像一束过于明亮的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他习惯性保持灰调的世界里,不仅带来了喧闹,也带来了他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生机。

他原本井然有序、边界清晰的生活,正在被她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方式渗透、搅动。

司徒悠放下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吸管,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困惑、无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期待的情绪,在他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他好像……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合租室友,在他生活里所占据的位置和分量了。

“黄金搭档”或许只是一个玩笑般的称谓,但某些东西,确确实实,已经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主卧内。

苏夏把自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怀里紧紧搂着那个巨大的桃子抱枕,却丝毫没有睡意。黑暗中,她睁着亮晶晶的粉色眼眸,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今晚的一切像一场美妙得不真实的梦。

从网络崩溃的慌乱,到灵光一闪提出合作的大胆,再到联合直播时那种奇妙的、酣畅淋漓的默契感……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里反复重现。

她想起司徒悠专注操作时紧绷的下颌线,想起他偶尔回应她问题时简练却精准的言语,想起他被自己直白夸奖时微微泛红的耳廓,还有那条总是诚实地反映他情绪的尾巴——紧张时会绷直,放松时会轻晃,被她戳穿害羞时会僵住,甚至在她靠近时,会不受控制地快速抖动……

“噗——”她忍不住把脸埋进抱枕里,发出一声闷闷的笑声。怎么能有人外表看起来那么酷,内里却这么……可爱?

“黄金搭档”这个词脱口而出时,她其实是带着一点试探和玩笑的意味的。她并不确定他会有什么反应,甚至做好了被他无视或者冷言拒绝的准备。

但是,他点头了。

那个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头,在她眼里却如同巨石落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认可了!哪怕只是默认,也足以让她心花怒放。

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合作的肯定,更像是一种……关系的确认。他们不再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而是在某个领域产生了深刻交集的……伙伴?或者,是比伙伴更亲近一点的存在?

苏夏翻了个身,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枕面上。她回想起自己激动之下拍他肩膀的触感,他当时瞬间僵硬的反应,以及那双深红色瞳孔里罕见的、未加掩饰的愕然。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脸上却一阵阵发烧。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他会不会觉得被冒犯?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害羞了。非常、非常害羞的那种。

这个认知让一种混合着歉意、新奇和更加浓烈的喜悦情绪,像温热的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

她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位“外表冷酷、内心柔软、操作犀利、还容易害羞”的室友了。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游戏打得好,更因为他那些隐藏在冷淡外表下的、细腻又笨拙的温柔。

会默默收拾厨房,会把果酱瓶擦干净放回显眼处,会帮她拧紧盖子,会同意她有些任性的合作提议,会在她靠近时耳根通红、尾巴乱晃……

这些细节,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与她最初想象截然不同的司徒悠。

“唔……”她在被子里小小地呻吟了一声,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又涨。

和“悠悠”的合租生活,好像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也让人期待得多。

她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一个念头悄然浮现:也许……可以再多“了解”他一点?比如,他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除了游戏还喜欢做什么?他那个看起来老成的朋友零哥,是不是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各种小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而在仅一墙之隔的次卧,司徒悠终于关掉了台灯,躺在了床上。黑暗中,他听着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和隔壁隐约传来的、苏夏似乎是在床上翻身的细微声响。

他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开始模拟下一次可能出现的、需要“合作”的场景。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她再次提出联合直播的提议,他该如何回应才算……恰当。

这个念头让他微微怔住。

他好像……并不排斥“下一次”的到来。

这个认知,伴随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残留的桃子香气,和他心底那份陌生的、躁动而柔软的暖意,一起沉入了这个注定有些不同的夜晚。

两条平行线,在一次意外的碰撞后,轨迹已然发生了偏转。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紧密交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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