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雨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眼睛紧盯着屋顶,脑海里一片混沌。
“谢谢……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眉头轻轻皱起,想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
是茉莉花茶吗?
她心里这样猜测了几遍。啊,那徐然洲的品味还真是蛮不错的,跟她一样!她反复琢磨,终于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下一次,记得给他带花茶……
她喃了一句,竟也觉得有些顺口。旋即,她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慢慢闭上了眼睛。
*
剧场的顶灯慢慢熄灭。
沈清雨的视线看着那抹逐渐消失的光亮,目光穿透了那道无形的黑幕,仿佛可以透过幕布上的褶皱,看见每一寸被时间亲吻的痕迹。
如今这个熟悉的位置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座位”,深红色座椅的海绵早已塌陷。
舞台上正在拆解《乌鸦与裁缝》的布景,木屑和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飘浮,仿佛无数的回忆在舞台上留下的印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工作人员把石膏月亮推下台,月亮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苍白的白痕,仿佛是命运无情的线条。
忽然,后台传来一声金属倒地的脆响,沈清雨几乎是被这声音弹起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发间的沉香木簪已经滑落,落在地毯上。
她的头发如瀑布般散开,眼前一片凌乱,却毫不在意。她只顾着提起戏服改的棉布裙,飞快地往侧门跑去。
这些日子跟着老周打下手,闭着眼都能摸到配电室的位置。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舞台左侧歪倒的铁架,地上散落着彩绘玻璃碎片,那些原本象征命运转轮的道具,已经变成了破碎的艺术。
周显礼正扶着腰,嘴里骂骂咧咧。他打算先把玻璃碎片清理干净,再去修复道具,但心里却有些担心,能不能赶上六点场的时间。
“周师傅!”
沈清雨大喊一声,低头检查那些掉落的道具,眼神一扫,迅速扫过地上的碎片,“我来吧,您别动,我这就弄。六点场的时间绝对来得及。”
周显礼愣了一下,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摆摆手故作生气:“怎么?看不起我了?觉得我老了?就这点玻璃我还扫不了?”
“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雨忙解释,但话还没说完。
“好了好了,玻璃我来扫。道具你来修。”
周显礼微微拧了下眉头,故作严肃地转身去找扫帚,却忍不住笑意藏不住,脚步有些轻松。
看看小丫头多贴心!再想到他那个“人淡如菊”的徒弟和三个不听话的孙子,周显礼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感慨:上天总是眷顾他啊!晚年给他送来了个贴心小徒弟。他要抓紧时间赶紧和小丫头商量商量拜师的事情。
反正这个徒弟,他周显礼收定了!
谁也别想和他抢!
“哈哈哈。”
听着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沈清雨的嘴角不由一抽,心想: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她蹲下身,熟练地把道具重新拼接好,“用鱼线加固骨架,接缝处贴上金箔遮瑕……”
很快,道具便完好无损地修复了。
等收拾完狼藉,天也接近黄昏。
快走到化妆间门口时,耳边突然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沈清雨的脚步一顿,微微皱眉,推开门时动作略显迟疑。
老郑头见状,往她手里塞了包松子:“吃点儿?等一会儿去劝劝你徐老师,这都在屋里待一夜了。”
沈清雨低头,心中默默感叹:这也太敬业了吧!徐然洲不火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啊!
她随便吃了两颗松子,眯了眯眼,嘴角带着满足感:“好吃!”
就在这时,周述安刚好从门口路过,他看见沈清雨脸上茫然的表情,便走了过来,低声说:“每次一有新剧本就这样,习惯就好。不过……”
他抬手顺了顺沈清雨的发丝,温柔地笑了笑,“去劝劝他吧。毕竟……”他指了指那间屋子。
那几缕从她脑后垂下的小呆毛,在他手指触及时如柔软的丝线一般轻轻滑过。终于抚平了。
毕竟……根据他的观察:徐然洲对这小丫头好像有点不一样。
也是!谁不想有一个乖巧听话又聪明伶俐的妹妹呢?想到他家那对闹腾的双胞胎弟弟,周述安顿时觉得头疼。
沈清雨没听到那两个字,她听着周述安的话,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仿佛一瞬间决定了什么伟大的使命似的,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那背影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可不是吗?她就是去“拯救世界”的。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和雪松香混杂着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沈清雨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眉头微蹙。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迈步走进了那片被沉默与困顿笼罩的空气中。
逆光里有人斜倚在妆台前,灰蓝戏服滑落肩头,指尖猩红明灭。他另一边手里攥着半页残稿,脚边散落着一地白纸,上面全是被红笔划烂的台词。
看得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沈清雨默默地想。
徐然洲在烟雾中眯起眼。
剧本的问题。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男二的角色,偏偏连角色的问题都不能指出。所以,他进娱乐圈、演戏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连自己要演什么剧本都决定不了,还不如退圈。他自嘲一笑。在此之前,他在这里待了一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黑夜到白天。
直到刚刚,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少女轮廓被夕照镀得毛茸茸的,像是从老胶片里走出来的。顿时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茉莉香,瞬间冲淡了尼古丁的苦涩。
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天光早亮了。
徐然洲下意识把烟掐掉。只见,她像是一只自由灵巧的小鸟,走到桌子边,熟练地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在桌子上理了理手边的小袋子。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地仿佛彩排了无数次一样。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
“嗨,徐老师,好巧呀。”
徐然洲一怔,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了,他有些愣神地看着沈清雨。突然意识到,这姑娘突然出现,口吻活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就这样坐下了。
他说,“好巧。”
“来来来,坐呀。”
沈清雨热情地“招呼”着,声音软糯又甜腻,“别客气。”
徐然洲:“……”他低着头,沉默片刻,终于在她“真挚”的注视下坐了下来。
还没等他开口,沈清雨又把一个小包推了过来:“松子,我刚剥了一堆,分您一点。郑师傅给我的,特别好吃!我嘛,这不就来借花献佛了。”
他差点没笑出来,紧绷了一天的眉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清雨还在看着他。
不吃?小姑娘的表情太专注,他怕还没拒绝,对面的人儿就要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
他无数次看见过的,在对方哄宁素笺时才会露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怎么拒绝呢?
徐然洲缓缓伸出手,拿起一颗送进嘴里,之后的速度快了一点,又吃了几颗。
松子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到一半,他不由在心里感慨:怪不得宁素笺护她护得紧。还有郑师傅啊,您的心可快要偏到太平洋去喽。
当徐然洲回过神时,他看到小姑娘已经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一堆废纸搞里。她把纸一张一张捡起,一张一张仔细地看。
像是在试着读懂些什么。
“看出了什么?”
徐然洲眼神不经意地掠过她,见沈清雨目光专注,半天没有动静。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剧本上的台词,低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暴露了某种隐秘的期待。
沈清雨没有抬头,剧本又翻过一页,纸张在她指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喜欢这个角色。”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可徐然洲却从中听到了从未有过的笃定。
他突然有了些兴趣。
接下来的几分钟,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安静。只剩下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仿佛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沈清雨专注地看着剧本,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完全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徐然洲则倚在窗边,嘴里不急不缓地嚼着松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他发现:她看剧本时习惯性咬住下唇,睫毛在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但小姑娘似乎不记页数。这可不行,这是一个演员的必备的。
他刚想出声提醒。
“我喜欢他。”沈清雨抬起头,眼睛明亮,“看戏份他是男二?不!但这部剧如果演出来,他一定是……”
她停顿了一下,话音中带着笑,“男主。”
“徐老师。赌吗?”
“喜欢?”
徐然洲没有等她把后半句说完,淡淡地开口:“喜欢?这种人设有什么可喜欢的?冷漠、清高、自大、圆滑、佛面蛇心......”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可置信和颤音。每说一个词,他的目光就微微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他等着她反驳,等着她辩解,或者至少是微微皱眉。他心里甚至有点儿赌气的意味:她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听不出这些“缺点”的锋利。
可是,所有的回答对他而言都是苍白无力,只有他知道,这个角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或者说,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然洲:冷漠、清高、自大、圆滑、佛面蛇心……他什么都不好,你喜欢他什么呢?(委屈脸·自嘲)
妹宝:叽哩咕噜说什么呢?我就喜欢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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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徐老师,好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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