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梧桐叶随着初夏的风轻轻摇曳,沈清雨再次踏进这座满是烟火气的老剧院。古旧的青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洒下斑斓光影。
“沈丫头,又来‘侵占’我们后街了?”
守门的老郑头正从陶瓷杯里咕噜茶沫,眼神慈爱又似打趣。
他抿了一口茶,笑得像个藏着笑话的老顽童,“今儿是新戏,徐老板还整活——把第三幕的‘菩萨哭灵’改成‘笑灵’了。”
说着,抬手一指,眯眼道:“你这小姑娘惯来运气好,看戏都带福。净赶新鲜的。”
“也许是菩萨知道我来了,特意给我开的绿灯吧。”沈清雨笑着把藏在衣袖里的一小盒茶叶给他。
老郑头笑得更欢,看到铁盒后却面色一正,“你进了剧场,可不就像进了自己家。哪有来自己家还带礼物的道理?”
“这可不算什么礼物。新茶带来给您品鉴一下,您可不能拒绝!”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进侧幕。
沈清雨推开沉重的幕布,脚步轻轻,拎着裙摆往后台钻,还没站稳,便撞上了徐然洲。
准确来说,是他手上那副“笑面菩萨”面具。
那面具画得极好,油彩勾线反着冷光,笑容圆圆弯弯,像庙会糖画摊上刚拉好的冰糖弧度。
沈清雨怔了一秒:诶嘿,美人笑起来像蜜饯,是不是也得腌过风霜才入味?
可等他迎着追光转身,那笑意忽然“活了”——不是舞台戏的那种假象活,是像铁匠铺子里冒出真火星子的那种“烫”。
沈清雨耳朵一麻,心道:完了,这下观众要疯。
果不其然,全场寂静得连后排小孩儿吃瓜子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舞台最要命的事发生了。
佛龛,卡在第七寸的轨道上。不上不下,悬空在那,跟夹娃娃机夹了一半的娃娃似的——一松手,嘎嘣脆,掉下去。
沈清雨在侧幕后看着,差点没把嘴里的半块话梅呛出来,心里一紧,脑海里飞快闪过:糟了。
这是第一场,怎么补?!
结果下一秒,她就亲眼见证了一场诡异又伟大的现场艺术加工。
只见徐然洲一个转身,动作丝滑得像德芙的广告一样。
他广袖一甩,语调一沉,竟从容地来了句:
“——菩萨动容,不忍众生疾苦,故观人心愿。最后竟为世人留半步凡尘。”
语气诚恳,眉眼虔诚,尾音还微微颤着,像是真的通了灵。
……?
这……这特么也能圆?
您搁这儿即兴演法事吗?硬是把事故演成神迹。
沈清雨无意识抠着袖口里的小流苏感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徐然洲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
毕竟她自小在自家老太太——某评剧界国字号老太太——的神级压迫下成长。
从“贵妃醉酒”到“穆桂英挂帅”,连“王婆骂街”都能从头挑到尾,她耳濡目染十几年,自己也学了点皮毛功夫。
但这人……也太会撑场子了叭?!
一秒事故,一秒神迹,这人怕不是脑子里全是剧本。
更恐怖的是:台上那人一身素白戏服,广袖翻飞,神态冷静如古画。
沈清雨默默往旁边蹭了蹭,怀疑他下一句要是真请观音托梦,那这场剧今晚直接改名《降灵·全剧终》。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鼓了个掌。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底下啪地一声炸出掌声雷动。
有人叫好,也有人拿起DV开始录像。
还有位老爷子激动地不行,刻意压着嗓子朝身旁的小辈说:“哎哟喂,真讲究!这是新加的台词吧?孩子,快记下来!”
沈清雨听着观众席沸腾的动静,慢慢地笑了一下。
她看了一百三十四场。
看着一场场幕起幕落、场灯亮灭,终于等到了这么一次——
台下是真热闹了,像那么回事了。
沈清雨心里说:这是什么眼光?
沈·火眼金睛·押宝小天才,实名在线认证!
可明明她……当初也没打算留那么久的。
沈清雨转头准备走,却愣了一下:她看见徐然洲袖底的手指,轻轻抖了三下。
她想:她等了一年。
那他呢?
他又等了多久,才终于等来这一场像样的掌声?
*
散戏后,沈清雨像个蹭饭的小猫一样冲到道具间,果然逮到周老。
他人半个身子埋在佛龛底座里,扳手哐哐响,工具箱散落在地,跟被台风洗过的书斋一样乱。
“哎,小丫头来得正好!”
周显礼从一堆齿轮里咕哝着抬起头,满手朱砂和铜漆,脸上沾了点灰,像刚跟佛祖下盘棋回来,“这佛龛又闹脾气了,瞧瞧怎么修,才能让咱这尊菩萨站得笔直,不再作妖?”
他声音硬朗,却又藏着暖意。
这摆明了是要考她。
可这小姑娘,看着像是哪部修仙剧里走错片场的小仙童,出手却干净利落得很。
只见沈清雨“唰”地卷起袖子,动作快得像刚从十八铜人阵里通关下山。
她踩上机关台的那一刻,恰好轻扫过徐然洲还未卸下的戏服。线香的味儿混着铁锈,一起拂过鼻尖,像是空气打了个响指。
沈清雨踮脚调整承重轴,颈后那条细细的血管在灯下跳得飞快。
徐然洲没说话,靠在台柱子后。
他抱着面具,露出下半张脸,颌线绷得跟琴弦一样——如果这一秒他要开嗓,恐怕是《霸王别姬》。
周老还在旁边感慨:“这丫头啊,打从去年秋天起就在这混……现在比我修得都熟练。”
语气活像给自家签筒做广告的庙祝:来嘛,试试看,签灵得很。
沈清雨爬着佛龛边角,一边修,一边心里想着: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夸我是“道具界小神仙”?
她脸蛋微红,却悄悄把腰身挺得更直:不愧是她,学啥啥灵,一点就通。
没办法,天才就是这般呢。
修着修着,她手指忽地一顿。
沈清雨摸到了佛龛底下那道熟悉的裂纹:上回第一次见到时,那里刚好有片印子,像是什么沾到什么颜料后留下的。
当时她没在意,后来才发现:那形状,和徐然洲戏服领口处的胭脂痕居然一模一样。
像某种密语,藏在剧场里,被忽略了一年又一年。
幕布再度升起,沈清雨退到消防通道的观察窗,蹲着看戏。
那副面具还在镁光灯下闪光。就在“菩萨渡饿鬼,不如渡灰”这句台词炸出时,徐然洲突然将面具“砰”一声摔在佛龛上!
木屑像爆米花一样飞起。
沈清雨瞳孔一缩:等等,他好像……真摔了自己。
她看到他手腕骨处,有血珠缓缓沁出,顺着厚重戏服,染红了那件看不见的棉麻里衬。
观众不知道,但她知道。
因为她一直都在幕后看。
妹宝:我就看看……我再看看……我又来了(嘿嘿
谢谢天使老师的营养液啊啊啊啊啊啊[害羞]
就算是六级 我也努力加更一章[星星眼]
求夸[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降灵·全剧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