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周予霁把核心程序自我编写升级后，莱特心底隐隐升起不安，意识一天不回到身体，Eros 001程序高级代码暴露的风险就与日俱增。网络虽然无边无际，但是一切都有迹可循，放任游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回到家，他索性把自己关在地下实验室全力以赴复原周予霁的身体。地下室没有阳光感受不到昼夜更迭，身体即将发出警告之际莱特终于把剩余的部分组装完毕。
最后一颗螺丝归位，莱特用光笔把白皙皮肤连接起来，他对着一旁闪烁的光屏说：“准备好回到现实世界了吗？”语气轻缓，毫无催促之意，似乎在给机器人最后一次是否要逃离的机会。
家里的实验室没有摄像头，周予霁看不到莱特的表情，他猜测此刻莱特的嘴角应该是平直得像直尺画的线，脸上凝结犹豫与苦恼。他早就发现莱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如果是自己的东西又必须要刻上独属自己的记号。而且他很多时候不会主动说出需求，更倾向于对方猜，并且要准确地猜。
周予霁无言地笑了笑，“意识倒流回身体内需要暂时停止运载，对吧。”
“......嗯。”
“那你可以通过停止运载的这十个小时考虑。”
他把选择权交给莱特，莱特要他的确定，那他也要莱特的确定。
既然选择了创造我，那也由你来决定我的存在与否。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没有梦，也没有半夜惊醒。
莱特按着肿胀的太阳穴睁开眼，窗帘拉得不留一丝缝隙，分辨不出时间。他下意识看向床头，断电的原因时钟没有亮。
呆坐在床边望着身侧的金毛狮子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慢吞吞从床头柜里拿起怀表。
滴—哒—滴—哒—
亘古不变的时间无情流逝，早已过了十个小时。
喉结滚动，缓慢把体内浊气吐出，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春天的空气。科林的春天相较于冬天而言，只是变了个颜色，积雪消融，气温依然寒冷。
洗漱，穿衣。
打理好自己后，下楼，输入密码，进入地下实验室。
周予霁平静地立在玻璃柜内，因为前一晚拉了电闸，所以缓冲十个小时过后周予霁并没有自动启动意识。
墨色长发温顺搭在颊边，蔚蓝眼眸平静无波，一个毫无生气的精致人偶。莱特站在三步外静默地观赏他最杰出的作品，脑海中浮现起梦中的周予霁对他说的话。
他说：“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某个人的第一位。”
电闸拉下，电流声音兹拉兹拉响，银白顶光倾洒，嘭、嘭、嘭，一盏接一盏灯光亮起，铺就一条通往玻璃展柜的光路。
光屏继续未完成的加载程序，莱特目光盯着进度条上的百分比跳动，踮起脚尖伸手摸到周予霁耳后。掌下的身体散发着冬日般的寒意，但莱特知道他真正的温度。
机器人透过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莱特，很有耐心地等他的主人按下那个只有他才能打开的开关。
·
啪——
发带断裂，如瀑黑发散落，莱特定定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暗红色发带陷入短暂的神游，眉心不自然地跳了跳，一种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油然而生。
“莱特。”重新启动的机器人心情不错，没有察觉主人微小且不合时宜的情绪起伏。
“怎么了？”莱特回过神，把断掉的发带放进抽屉里，另取了一条新的。
深邃的目光透过镜子落在莱特脸上，他说：“我等了很久。”
莱特装听不懂他的话，人类睡过头是常事，而且他也没有答应一定是十个小时之后启动。双手一拽，利落打了结，他转身往外走。
回到研究所，莱特先带周予霁到Eros中心办理拖延许久的人类社区居住证明。一周前周予霁已经通过了Eros协同会的测试，之后就可以在没有主人陪同下自由出行。
莱特把新鲜出炉的联盟ID卡放到他手上，“以后你去布鲁星买菜或者去别的什么星球玩也不会有星际巡警抓你了。”
周予霁挑眉一笑，“那去威尔星呢，会不会有人来抓我，少爷。”
早就听闻莱特的母星，但他还没去过，怎么说他都配莱特去见了妈妈了，再带他回家也无可厚非吧。
莱特目光古怪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好去的。”盯着脚尖沉默几秒，意味不明地说：“可能会被烦死。”
“为什么？”
“没什么。”
“好吧。”周予霁遗憾地耸了耸肩，“今天想吃什么，作为庆祝，我决定亲自去买菜。”
“......庆祝。”莱特对这个词语最深刻的印象是小时候生日，家人总是隔着玻璃门陪他吹蜡烛。对他而言，庆祝是漂亮的蛋糕，整齐的家人，温馨的笑脸，却隔着一道越不过去的墙。
住在无菌房的时间太久，久到他已经失去了感知平凡幸福的能力。
纤长平直的眼睫微垂，莱特咬了咬唇瓣，低声说：“蛋糕。”
“蛋糕？什么味道的？之前做了几次甜品你都不怎么吃，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甜的呢。”
莱特饮食清单，寻常甜品对他而言太腻了，他不喜欢那种让嗓子眼封住的食物。蛋糕也只是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脱口而出的，他不是真的想吃。
“不吃了。”脸颊稍微鼓起，说完后闷头上楼。
周予霁跟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笑意。三步作两步追上莱特，“柠檬蛋糕怎么样，淡淡的甜里带着清爽的酸涩。或者黑森林，虽然是巧克力蛋糕，但是偏苦。还有年轮蛋糕，表面不加奶油，就不会腻。”
“你早就想好做蛋糕了？”
周予霁俯下身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说：“刚刚搜的，我现在检索的速度是不是变快了。”一米九一的个子这样弯着腰走路有些滑稽，莱特推了他一下，“随便你。”
“我到办公室了，你该回去了。”
“这就赶我走啊，下午再做也来得及，我陪你吃了午饭再走，不然等会儿你又吃压缩营养剂。”
“饭堂不好吃。”莱特难得流露感受，表情皱巴巴，看得周予霁想掐掐那看起来手感很好的脸颊，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莱特伸出食指警告地指着他，“不要在办公区域玩闹。”
“这难道不是交流感情吗，C区的研究员整天都跟那里的Eros交流感情。”
“他们是在给未出厂的Eros做测试。”
“那你也给我做做测试吧，莱特博士。”
周予霁嬉皮笑脸帮他推开办公室门，嘴里不消停地逗他。莱特板起脸当听不见，刚踏进办公室，莱特的视线骤然凝固。
窗边站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听见身后的打闹声转过头，斯文英俊的脸露出恰到好处的笑。他朝莱特走过去，两人同时张嘴。
“好久不见，周予霁。”
机器人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莱特。
莱特眼底一片森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男人像没听见，自顾自说：“听其他研究员说你前两天临时请假了，是为了这个吗？”他的目光挪到一旁高大的男人身上。
机器人的记忆力非凡，他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眼睛捕抓影像后立刻在脑海进行对照筛查。
莱特的梦！
该人是莱特在联盟星校的同学，兼唯一的朋友凌叙。没错，他的名字是凌叙。
梦中，他在莱特的宿舍或者教学楼下等待约会时，见过凌叙几次。这个人总是缠着莱特问东问西，很是讨厌。
机器人这个时候又忘了自己学过的礼仪知识，很不客气地说：“这里是莱特博士的私人实验室，无关人等不能进入，这位先生请你出去。”
凌叙掸了掸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嗤笑着对莱特道：“你的Eros还挺护主，模样做得也不错，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
虽然是称赞的话，但骨子那掩藏不住的上位者姿态几乎要满溢而出。凌叙打量的目光让机器人有些烦躁，周予霁正考虑采取强制措施把此人从莱特的办公室扔出去。
下一秒，莱特往右一步挡在他的Eros身前，“滚。”
平时遇到研究员询问基础问题时莱特常常不留情面地批评，但是那种烦躁的情绪跟此刻完全不同，他像是半个字都不想跟眼前这人多说，看向他的目光比看垃圾还不如。
迟钝如机器人也能察觉气氛不对劲，周予霁一步向前，不由分说地揪着凌叙的衣领把人扔出去。
凌叙是个一米八几常年健身的男人，但那点身量在优越的机器人身躯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随便碰我，我会投诉给研究所所长！”
周予霁半垂眼帘，耸了耸肩，非常好心地提醒，“研究所所长办公室在28层左起第一间，不要走错了。噢对了，进门前要先敲门，得到允许才可以进。人类怎么能比机器人还不懂基本礼仪，如果不清楚可以去一楼Eros大厅下载相关视频观看。”
说完嘭一声把门关上，周予霁转过身，双手环抱，“解释一下吧，莱特，或者说......”
“......周予霁先生。”
我又又又又修文了！！主要是觉得前期主角人设不是很清晰，添加了点侧写，如果有兴趣的话建议重温一下1-10章[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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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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