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站在情绪管理局的淋浴间，任由高温水流冲刷制服上的海水结晶。义眼持续传来灼痛，这提醒他已经连续说谎二十七小时——从隐瞒水族馆事件开始，到伪造现场报告称E-7432已死亡。
"您不该留着这个。"副官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金属托盘上躺着从现场带回的橡胶手套。衔尾蛇图案在消毒灯下泛着磷光，像条真正的毒蛇盘踞在证物袋里。
陆沉关掉花洒，水珠顺着脊背的旧弹痕滚落。更衣镜映出他左胸的电子纹身，此刻正闪烁着违规记录的红点。当他伸手去取制服时，发现内袋藏着的怀表外壳微微发烫——这枚1930年代的老物件总会在雨天产生静电。
深夜的旧城区档案馆弥漫着霉味。陆沉用权限卡刷开禁闭室时，暗红色应急灯骤然亮起，照亮墙上成排的黑色收纳盒。每个盒子都贴着编号，E-7432的档案在第三层架子上微微颤动，仿佛里面关着活物。
"能源核心-7号转化记录..."陆沉的手指在全息屏上停顿。视频里被抽离神经束的少女正在尖叫，她的五官与林绛有七分相似。而批准文件右下角的电子签名，确实是他三年前刚升任监察官时的笔迹。
义眼突然爆出火花，剧痛让陆沉撞翻了档案架。黑色盒子如骨牌般倾倒，飘落的文件里突然滑出一张老照片——林绛抱着穿校服的女孩站在水族馆企鹅池前，日期正是他签署那份文件的三天前。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的声响惊醒了陆沉。他发现自己蜷缩在禁闭室角落，手里攥着不知何时扯下的义眼。机械眼眶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淡蓝色的冷却液，顺着下巴滴在照片上女孩的笑脸。
当陆沉闯进"遗落之鳍"水族馆时，风暴正在啃噬这座钢铁废墟。他凭着记忆找到员工更衣室，破碎的镜子里还留着林绛用荧光涂料写的潦草算式——那是计算鲨鱼进食频率的公式。
在锈穿的储物柜深处，陆沉摸到了冰凉的金属物件。怀表弹开的瞬间，他看见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给小绛的十八岁礼物"。表盘玻璃裂痕间，少女的校徽图案与能源核心-7号的标记完全重合。
"你果然会来。"
林绛的声音从排水管传来，陆沉转身时撞翻了消毒液架子。苍白的青年像幽灵倚在门框上，湿透的衬衫透出肋间刚缝合的伤口。他赤脚踩过玻璃渣，电子镣铐在踝骨上勒出青紫淤痕。
陆沉下意识地按响警报器，却发现整座建筑的监控系统早已瘫痪。林绛举起从管理局偷来的神经切割刀，刀锋却对准自己颈动脉："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那份文件不是我签的。"陆沉向前半步，怀表突然变得滚烫。义眼槽传来幻痛，他这才想起机械眼还丢在档案馆。
林绛突然笑了。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芯片植入疤痕，那里纹着行小字："陆沉监察官于新历37年4月17日批准转化"。日期正是妹妹十八岁生日当天。
"每注射一次稳定剂，这里就会发烫。"林绛用刀尖划过疤痕，血珠滴在陆沉的铅灰色领口，"像被你的电子笔烙了个洞。"
陆沉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情绪过敏者失控时会分泌特殊费洛蒙，此刻咸涩的海风味正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当他试图掏出口袋里的镇静喷雾，林绛已经将他按倒在更衣椅上。
"看着我！"林绛掰开陆沉的眼皮，暴露出血肉模糊的义眼槽，"你当年看着我妹妹被拖进转化舱的时候，这只假眼睛也会疼吗？"
沾着血的鲨鱼牙齿抵上喉结，陆沉却在剧痛中产生荒诞的幻觉——林绛的泪痣位置，与他母亲被收容那晚的枪伤分毫不差。这个认知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枚子弹卡在颅骨里二十年。
"你母亲叫陆文茵对吗？"林绛突然松开手，从工作台抽屉抽出发霉的档案袋，"这是我从逆流泳池地基里挖出来的。"
泛黄的纸张飘落在陆沉胸口。他看见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而背景里正在建造的巨型装置，赫然是如今号称能净化情绪的"逆流泳池"雏形。
"她在被收容前，给我妹妹注射过这个。"林绛晃动着玻璃安瓿瓶，淡金色液体在雷光中如同熔化的金属，"说是能保护情绪过敏者......"
陆沉突然暴起抢夺，却在碰到瓶身时僵住。母亲被强制收容那晚的画面涌入脑海：暴雨中的女子将三支药剂塞给陌生少女，转身对他微笑。而那个少女的容貌，分明就是林绛妹妹成年后的模样。
更衣室突然陷入黑暗。林绛趁机翻窗跃入排水渠，陆沉追到破口处时，只接到他故意遗落的怀表。表盖内侧嵌着枚微型芯片，在闪电照耀下浮现出母亲的手写体："给阿沉的新年礼物"。
当陆沉浑身湿透地回到管理局，发现所有关于能源核心-7号的记录都已消失。副官送来新的义眼时欲言又止，直到看见他攥着的鲨鱼牙齿——那是林绛故意留下的，齿缝里卡着片淡蓝色鳞片，属于本该灭绝的古巨龟。
暴雨持续到凌晨三点。陆沉在更衣镜前安装新义眼时，发现后颈不知何时被贴了枚透明贴片。撕下的瞬间，林绛的录音在脑内炸开："想知道怀表芯片的内容，明晚十点逆流泳池见。"
镜面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他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少女虚影，正将手指竖在苍白的唇间。那口型分明在说："别相信降雨量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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