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蜷缩在逆流泳池的检修通道里，防水绷带早已被渗出的组织液染成浑浊的黄色。他数着从管道缝隙漏下的霓虹光影，每数到七十七就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这是妹妹教他的疼痛记忆法，在收容所防止被注射致幻剂时用的。
"你果然没死。"
陆沉的声音混着水流的轰鸣传来。林绛眯起眼睛，看到监察官的身影倒映在违背重力上升的水幕里，像条被钉在玻璃上的深海鱼。他故意晃动缠着电线的脚踝，让电子镣铐的蓝光映亮对方的新义眼。
"芯片。"林绛摊开掌心，鲨鱼牙齿在掌心刻出血痕，"用你母亲的解码器来换。"
陆沉向前半步，铅灰色制服的下摆惊动了逆流水柱。那些违反物理规律上升的液体突然扭曲成漩涡，将两人的倒影撕扯成残片。林绛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溢出的血珠竟被水流捕获，悬浮成诡异的红色星云。
"你感染了神经腐蚀菌。"陆沉盯着他脖颈蔓延的黑色血管，"管理局在排水系统投放的生化武器。"
林绛低笑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溃烂的芯片疤痕："你们不是最喜欢把活人做成电池？"他突然将鲨鱼牙齿掷向水幕，淡蓝色鳞片在液体中发出高频震动，"就像对它们做的那样！"
【闪回A线：新历32年夏/林绛21岁】
暴雨把"遗落之鳍"水族馆浇成锈色的孤岛。林绛抱着体温逐渐冰凉的锤头鲨幼崽，看妹妹林璃将脸贴在古巨龟的观察窗上。治疗池里的生物发出悲鸣，它的甲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哥，它们不是病死。"林璃的校服裙摆滴着掺血的海水，她刚从排污口打捞上来的检测仪显示辐射值超标千倍，"是逆流泳池的冷却剂......"
警报声撕裂雨幕时，林绛正把最后支抗生素推入古巨龟的静脉。他看见妹妹被三个监察官按在企鹅池边缘，电击棒灼焦了她后颈的抑制芯片。那个戴银色耳麦的年轻监察官正在签发文件，电子笔的蓝光照亮他制服上的"陆"字徽章。
"哥快走！"林璃突然咬破监察官的手腕，将偷拍的记忆芯片抛向展示缸。锤头鲨吞下芯片的瞬间，林绛被妹妹最后的眼神钉在原地——那是种诀别的欣慰，仿佛早在等这场注定的永别
陆沉抓住林绛挥来的拳头，发现他指关节嵌着细小的鳞片。那些青色硬物正缓慢生长，如同某种来自深海的诅咒。"古巨龟的细胞在侵蚀你。"
"这不是你们期待的吗？"林绛突然掀开左腹的纱布，露出正在角质化的伤口，"把情绪过敏者变成怪物，就不用费心收容了。"他扯过陆沉的手按在变异皮肤上，"摸到了吗？那些科学家的杰作。"
陆沉的义眼突然投射出全息画面。五年前的监控记录显示，林璃被拖入转化舱时，颈后的抑制芯片闪烁着和他母亲实验室相同的频率代码。而操作台上未关闭的通讯界面，赫然是现任管理局长的加密频道。
"他们在你签完字后追加了基因改造程序。"林绛的指甲抠进陆沉手腕，"我妹妹的心脏...现在还在逆流泳池的泵房里跳动吧？"
逆流水幕突然沸腾。无数晶莹的液滴凝聚成林璃的轮廓，她破碎的面容在水流中不断重组。林绛腕间的镣铐开始过载，电击产生的焦味混着他变异伤口的腥气，在密闭空间酿成令人窒息的雾。
"芯片不能给你。"陆沉突然用束缚锁扣住林绛的脚踝，"他们在里面装了定位器。"
林绛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深海鱼的竖线。他翻身将陆沉撞向控制台，变异的手掌掐住对方喉咙时，鳞片与机械义眼摩擦出火花："那你来当祭品再合适不过！"
【闪回B线：新历17年冬/陆沉13岁】
陆文茵的实验室总弥漫着海盐焦糖的味道。年幼的陆沉蜷缩在实验台下，看母亲将淡金色液体注入自己的脊髓。全息屏闪烁的基因图谱上，"情绪过敏症"的标记像条盘踞的毒蛇。
"阿沉要记住，这些不是诅咒。"陆文茵摘下手套，掌心全是被腐蚀的伤痕，"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暴风雪夜，陆沉偷听到管理局长的电话。那些闪烁其词的对话里，"**实验"和"能源革命"的字眼如同冰锥刺进心脏。当他颤抖着删除母亲电脑里的数据，却不知道这举动反而坐实了叛逃罪名。
收容队破门时，陆文茵将三支药剂塞进他书包。女人最后的微笑映着漫天大雪，像极了古生物图谱里的沧龙化石。"去‘遗落之鳍’找能解读鳞片的人......"
林绛的利齿离陆沉颈动脉只剩半寸时，整座逆流泳池突然剧烈震颤。储存痛苦记忆的能源晶体开始爆炸，飞溅的碎片在水幕中划出血色轨迹。陆沉趁机将解码器刺入林绛变异的伤口，淡金色液体瞬间灌入青色血管。
"你母亲...的血清？"林绛踉跄后退，角质化皮肤如潮水般褪去。那些溃烂的伤口开始渗出黑色物质，在地面形成小小的逆流漩涡。
陆沉擦着嘴角的血迹调出全息投影。档案显示林璃的抑制芯片被远程篡改过，转化程序启动前十分钟，正是现任局长授权解锁了基因武器库。"我们都被利用了。"
林绛突然撕开陆沉的制服。在对方心口位置，暗红色的电子纹身正显示着倒计时——那是他擅自闯入禁区的惩戒程序，还剩七分七秒就会引爆。
"你早知道今晚会死？"林绛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芯片里有母亲最后的记忆。"陆沉将解码器按在他渗血的伤口，"现在你是钥匙......"
逆流泳池的穹顶开始坍塌。林绛背着昏迷的陆沉在检修通道爬行，监察官制服被钢筋划破的裂口处，倒计时红光像恶鬼的眼睛。变异细胞在血清作用下疯狂再生，他的视网膜开始浮现不属于人类的色彩分层。
当解码器刺入的瞬间，两段记忆同时苏醒。
林绛视角：
陆文茵在暴风雪中亲吻女儿额头，将最后的药剂注入她颈侧。实验室地底埋着巨大的古巨龟化石，那些金色脉络与"逆流泳池"的设计图完美契合。"等阿沉带着鳞片回来......"
陆沉视角：
年幼的林璃躲在企鹅馆通风管，用口红在管道写下求救信号。她抚摸古巨龟化石的动作，与陆文茵调试仪器的姿势完全重合。化石鳞片夹层里，淡金色的休眠细胞正在搏动。
林绛踹开泵房铁门时，倒计时还剩十七秒。成排的玻璃柱里漂浮着被改造的躯体，林璃的心脏在中央容器跳动，每根血管都连接着蓝色能源管。当他砸碎防护罩的瞬间，整座城市的灯光同时熄灭。
陆沉在最后三秒醒来。他用尽力气将林绛推出爆破范围，电子纹身迸发的火光吞没了所有罪证。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林绛虹膜里浮现出母亲实验室的坐标图——那些纹路与古巨龟的鳞片，拼成了完整的星图。
暴雨再次降临霓渊市。林绛跪在废墟中，手里攥着半片烧焦的制服布料。变异细胞在血清作用下形成新的共生系统，他能听见整座城市地下传来的、无数被转化者的心跳声。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旧城区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本该死亡的陆沉出现在直播画面里，银色耳麦换成了古生物鳞片制成的通讯器："逆流泳池的真相将在七天后揭晓......"
林绛抚摸着愈合的伤口低笑。他捡起陆沉遗落的监察官徽章，背面蚀刻着微小的古巨龟图腾——与他变异时生长的鳞片，属于同一种未知文明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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