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紧身战斗服上,布满了华丽的古老纹饰。斗兽者戴着一顶金色头盔,脖子上戴着一圈夸张的颈饰,两只手臂上戴着不同造型的手环,双脚上面也有一对。这些美丽的链条上都装饰了密密麻麻的小铃铛,斗兽者一个轻轻的动作,都会引起身上无数细小铃铛发出响亮的合奏。
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脸上华丽夸张的油彩,猩红的颜料铺底,其上用蓝色颜料绘制了一朵朵变形的花朵图案。
显而易见,设计者在构思斗兽者整个美丽而繁复的装扮时,考虑的都是怎样最大程度的展示战斗表演、带来让人尖叫的绚丽效果。
电子屏上展示着跟场中一模一样的一号斗兽者的写真。除了这个被斗兽主题装饰的战士形象,没有任何多余信息。观众要想从这“全副武装”中找出一点选手的个人特质,大概只能从那双尚未被夸张油彩掩盖的绿色眼睛里,那流露的坚定气场来猜测了。
从开场观众的反应看来,一号的呼声很高。
“上校压谁胜?”
白月颇有兴致地问道。
野时座位的椅背上,白月双手趴在上面,手里拿着一个小屏幕,双眼看着场内,似乎在评估对战双方。
野时偏头瞥了他一眼,回道,
“我不压。”
白月手中拿的是斗兽场官方配备的投票器。一个很简易的小机子,但用于压对战双方输赢足够了。观众只需要使用自己座位上绑定的投票器,在每场斗兽正式开始前,选中自己看好的一方,压上自己的赌金,点击确认就可以了。
野时的投票器安静地躺在座椅边上,从开场起一动未动。
三场斗兽表演结束后,观众可以根据门票,到斗兽场外围随处可见的□□店里兑换奖金或者补缴输金。
作为一个巨大的合法赌博场所,每天这里的流动赌博资金巨大,全都是滚烫的现金流。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近年来星洲本土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商集团,投向这片空域的目光日益炙热了。
在这些人眼中,曾经不放在眼中的“蛮荒之地”,如今已然成了一块巨大的肥肉。
斗兽场上,斗兽和一号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交锋。
一号就如同他手中的激光剑一样,出手凌厉,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一个热身似的冲刺,就斩下了斗兽的一个巨大触角。
跌落在地的触角仿佛还有生命力似的,疯狂扭动,渐渐止息。最终变成一滩不断流出蓝色血液的死肉。
场内有一面专门的电子大屏,用以显示观众投选的实时胜率。
仅仅一个回合,此刻电子屏幕上的胜率,就已经从开场斗兽和一号的五五开,一跃上升到四六开,甚至在三七开之间浮动,。
一次伤害成了点燃斗兽的兴奋剂,这头巨兽疯狂扭动着身体,朝着一号冲去。
又是一次漂亮的闪避,回旋转身,斩杀。
斗兽的另一段长形皮肉被激光剑划过,蓝血喷溅,肉块应声而落。一号气定神闲地立于斗兽几十米之外。
斗兽的身影巨大而恐怖,在这头怪兽面前,一号的人类身躯显得如此袖珍。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一号通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完全不逊于斗兽。
几个回合之后,斗兽和一号各据斗兽场内一方,无声对峙着。双方都在抓紧时机喘息。
场上散落着被削掉的斗兽血肉。蓝色血液涂满了台上的大部分地面。这种跟人类血液颜色的色感完全相反的蓝血,在视觉观感上直接降低了很多冲击力。试想场上红色血肉遍地、鲜血淋漓,该是怎样的一副人间炼狱场景。
而此刻面对着斗兽场上,尸块零散,蓝色铺染的画面,众人只觉得猎奇又诡异,反而更加刺激人的肾上腺素分泌。
片刻之后,斗兽开始朝着一号的位置猛冲。
一号举起激光剑,在原地屏息以待。
千钧一发之际,一号往右方一个滚地,躲开了斗兽的冲击。反应过来的斗兽立即调转方向,继续朝着一号冲来。
一号打算故技重施,站在原地等斗兽往前。
这一次,斗兽在距离一号十米远处一个急转弯,朝着一号预判的方向奔去。一口巨大的黏液喷出,一号闪避不及,虽然逃过了斗兽的直接冲击,身体却被黏液浇了个透底。一号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观众席上发出心惊胆战地尖叫。
白月把头一歪,分析道,“斗兽黏液据说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就算战斗服能阻隔一部分,时间久了到底还是会影响斗兽者的战斗力。前面几个回合,也只是伤到斗兽皮毛而已。而斗兽还没有到最佳状态。一号看来要输了。”
野时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复。他的专注力在看台和表演台之间来回切换,大部分时间是在观察观众座位上的杰夫。
被黏液浇身后,一号出人意料地没有后退,反而迎上去,爆发性地,给了两次冲击后正在缓和的斗兽一剑,直中斗兽核心部位。刺中后一号迅速远离了斗兽所在的位置,退到了表演台的一角,动作飞快地去除身上有如实质的褐黄色黏液。
“一号会赢。”
这时,野时才说道。
白月笑意盈盈。
“拭目以待。”
短暂的休整后,一号并没有恢复一开始的敏捷状态。奔跑走位的时候,速度明显变得缓慢,甚至在紧急避闪开时,还出了两次明显的破绽。
电子屏幕上,一号跟斗兽之间的胜率回到了五五对开。
又跟斗兽迂回过了几招后,观众才意识到,一号状态并没有下滑,而是打算更换战术。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快狠准的漂亮斩杀,以此点燃斗兽场观众们欢呼**。
两次刺穿斗兽身躯的进攻,为一号挽回了观众们的信心。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接下来的对战,却一次比一次糟糕,最后甚至可以用无比惨烈来形容。
一号的战斗服上,一片红接着一片蓝。场地里,大片蓝色血液里参杂着红色斑块。这些都是没有完全躲避斗兽攻击后,一号受伤流出的鲜血。斗兽台变成了一块大画布,上面的色彩越发绚烂。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号故意营造的节目效果的话,那他成功了。因为现在他跟斗兽之间的胜率,已经跌到了一比九。
一号又一次被斗兽逼到角落之时,野时往下方观众席望去,杰夫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内,仿佛斗兽和一号之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他的激动情绪。
在野时的监察里,从一号上场开始,杰夫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斗兽台。杰夫的投入,比周围的观众还要观众。如果不是因为事先确认过杰夫身份,知道这个人今晚有任务在身,单凭观演表现来看,野时不会对他有丝毫怀疑。
野时抬手看了一眼通讯器,八点零二分。
场内,一号在那故弄玄虚这么久之后、终于决定露出自己的最后一搏。一次佯装破绽,一个炫技般的立斩,斗兽身体从中一分为二。
尘埃落定。
一号半跪在蓝色血泊汇成的汪洋之中,右手尖刃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
观众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声浪几乎要将整个斗兽场掀翻。
直到演出的最后一刻,观众也难以分辨,整场战斗,究竟是一号的节目效果,还是一次狡猾的险胜。
第一场斗兽对战结束后,立刻出现在主席台上、对一号大夸其夸的主持人,打消了观众的顾虑——至少在主持人的串词里,这一切都是一号机智的小花招,为了最好的观众体验。
主持人说的是事实。这也是最近时兴的一种表演方式——斗兽场已经火了很长一段时间,观众逐渐对干脆利落地斩杀失去了兴趣。他们想要看到更加险象环生、更加刺激的场面。斗兽者们渐渐开始迎合这种趣味。
纯靠经验险胜的一场比赛。
这是野时看完整场演出后的评价。一号在这场战斗中可以说是捉襟见肘、险象环生。好几次野时都以为一号会被斗兽撕碎,但他似乎都靠一种经验灵巧地堪堪躲开了。除了野时这类实战经验丰富的人能看出蹊跷,其他人只是觉得比赛无比精彩、悬念丛生、**迭起,就连从事多年的裁判,都以为是斗兽者为了节目效果在拼命整活儿。
最后那所有人眼中漂亮的斩杀,野时知道一号已经力竭。这是他的最后一击。果然一号半跪在比赛场上,顺势吻住了比赛地面。
观众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经过苦战,一号最终把斗兽斩杀,艰难地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地争斗。
鲜血淋漓的内脏流了一地。工作人员上来的时候,野时清楚地看到,被工作人员粗暴地搬上斗车里的斗兽尸体,缠绕的肠子悬在外面,随着工作人员脚步一颠一颠地来回摇晃。蓝色鲜血滴落一路。
在观众席上持续的欢呼声中,一号被两位工作人员扶了下去。
一轮结束,绝大部分人都是笑脸。
一号不负众望。
野时是军人,他欣赏一号的战士精神,但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杀戮。一场结束,他已经认识到,所谓的斗兽战斗,不过是披着表演外皮的合法虐杀。斗兽面具恰好掩饰住他脸上,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厌恶表情。
一旁的白月倒是格外兴奋,全程都聚精会神地观看。一号斗兽结束后,白月长叹一声,
“太精彩了——”
作为已经到任半年有余的新警督,白月还是第一次到现场观看斗兽表演。
“这个一号有点意思。”白月兴致盎然地评价道。
说完他看着野时,那双琥珀通孔好像穿透面具,看到了面具下野时的表情。
“上校似乎不太喜欢?”
“我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杀戮。”野时淡淡道。
白月眼睛一眨,“原来上校是这样看斗兽的吗?“
“我听说,上校以前是在特种部队服役。”
众所周知,特种部队作为星洲帝**队星际远征的前锋部队,在战场上,面对的杀戮都是极其惨烈的。
野时知道白月想说什么。特种部队每一位职业军人的双手上,都沾满了几辈子也洗不净的无辜鲜血。这种事实已经像是灵魂铭文一样,深深烙印在野时潜意识的最深处。哪怕已经退役,甚至哪怕换掉脑浆和心脏,他也不会遗忘。
所以白月这种程度的讽刺对他而言,简直是小儿科。野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白月双眼看看一片狼藉的斗兽场,又环顾四周,看向这群因为血腥场面而热血沸腾的观众们,轻笑道,“上校知道斗兽场的观众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星洲本土吗?”
野时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白月只是笑,“只有存在千千万万个像R区这样,来者不拒地接住星洲人所有**的殖民区,才能保证星洲本土文明像王冠上的宝石一样纯净璀璨,不是吗?”
说话的时候,白月的眼中闪着精光。
野时注视着白月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回复道,“我不确定星洲本土文明是否担得起‘纯净璀璨’这四个字……”
他语音一顿。
“但如今星际间还拥有王冠的,据我所知,只有R区的大贵族们。“
野时的眼眸里同样闪烁着分毫不让的精光。
白月听后哈哈大笑,“上校,你大概是我在R区遇到的第一个不吹嘘星洲的星洲人。”
随即又正色道,“请原谅上校,R区通讯很欠发达,我们获取最新外界信息都只能通过官方频道……”
野时把白月的说辞当作玩笑听着。他可不信R区军方也遵循什么狗屁“通讯限制法案”。
同一时间,斗兽场观众席的贵宾包厢里,娜丽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晚上,她的三位养子都在这里了。两个在身边,一个在场上。
作为保养得当的R区所在的歌岛的尊贵领主,四十出头的娜丽,跟身边两个高挑俊美、二十岁左右的养子,外表上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
娜丽作势要放下手中的精致茶杯,养子万多连忙上前接过,将茶杯妥帖地放在娜丽椅边、铺着红丝绒的小圆几上,然后后退一步,退到娜丽身后。
万多今天难得跟着娜丽出行。他和修斯穿着带有娜丽家族纹饰的制服,白金相配的形制,身侧都佩戴着华美的配剑。
“修斯——”
娜丽伸出右手,立在右后侧的另一位养子修斯,上前伸手扶住,娜丽就势而起。
两个侍从上前整理娜丽巨大华丽的裙摆。
“你留下来接小知回红殿。”娜丽道。
修斯点头应道,“是。”
他扶着娜丽转身,站在左侧的万多适时地接过娜丽的手。修斯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侍从们也在向修斯致意后离开了。包厢里瞬间只剩下修斯一个人,他回头看了一下中场休息时热闹的表演场,然后转身走到门口,推开包厢大门,朝着跟娜丽一行人相反的回廊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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