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副驾上还残留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气息，像是某种温和的草木香，属于高途。沈文琅目视前方，城市的流光掠过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忽然想起方才高途低垂的眉眼，心脏不由泛起酸涩的意味，原来在他如此愤怒痛苦的时候，竟也会因为高途的一个眼神，而心疼承受了他莫名其妙怒火的高途。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
明明已经打算好好对他的，却还是控制不住伤害他。
路口红灯亮起，车流缓缓停下。一片过于耀眼的霓虹光晕打在车窗上，刺得他微微眯了下眼。
他偏过头，不再看那片炫光，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陌生的人潮。一种极深的倦意，如同夜色般，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围拢过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需要一点声音，需要一点属于人间的、真实的热闹，来驱散这快要将他凝固的寂静。
方向盘在手中一转，他掉转车头，驶向了宋绍远的住所。
门铃响起。
刚泡完澡的宋绍远穿着真丝睡衣，吸拉着拖鞋，一手擦着滴水的头发懒懒散散的去开门。
“谁啊，这大晚上的——文琅？”
宋绍远满脸惊讶的看着脸色冷的像冰的沈文琅。他让开位置放沈文琅进来，关了门跟在沈文琅背后走到沙发处坐下。
他随意擦了两下头发，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给高秘书当专属司机去了？”
沈文琅闭了闭眼，起身去了冰箱那，宋绍远扔开毛巾，提了提声音，道：“找什么？冰箱里啥也没有！我今天才回来你不知道吗？”
沈文琅反手关上冰箱又回到了沙发那。
饶是宋绍远再神经大条也该看出来沈文琅状况不对了，他犹豫着蹭到沈文琅身边，问：“怎么回事啊？好好的突然跟被吸了精气了似的，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个s级alpha吗？”
沈文琅并不理他，宋绍远心里着急，他锤了两下沙发，逼问：“你别不说话啊！哑巴了？我还没去找你，你自己跑过来了，来了又什么都不说！”
沈文琅捏了捏眉心，疲惫道：“你能少说两句吗？”
宋绍远炸了，他气急败坏道：“这大晚上的你过来找我，不就是想要人陪吗？还嫌我话多！你要翻天啊！”
沈文琅微微蹙眉，极艰难一般说：“……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沈文琅难得示弱，几乎是瞬间就击中了宋绍远的心，他难免心软，语气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道：“好嘛，那我不骂你了。咱两兄弟好好聊聊行不行？你什么都不说我帮不了你啊！有什么心事别老憋在心里！”
“你要不想说话我来猜好了吧？”
“两年前你死活不肯说的人是高秘书？”
沈文琅从鼻间挤出一声嗯。
“你俩今天那个架势不像是表白失败了，你也没和他在一起？那两年前你为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我一直以为你是表白失败了！”
沈文琅有些无语，他哪里要死要活，表达不满：“你说话能老实点吗？不要动不动添油加醋行不行？”
宋绍远又被气笑了，他骂骂咧咧道：“我添油加醋？不是你两年前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了？不是你一条消息让我不远万里跑回来的时候了？”
两年前哭的死去活来的沈文琅：“……”
宋绍远心里着急，他和沈文琅是多年的朋友，比任何人都了解沈文琅，又怎能不替他操心呢？
他皱着眉问：“不是……高秘书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吧？”
沈文琅：“……”
“虽然你刻薄、冷漠、毒舌、挑剔、难伺候、洁癖还神经，但至少你长得人模狗样，你还有钱啊！到底为什么啊？”
宋绍远是真的替他着急，说着说着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拐着弯骂了一遍沈文琅。
沈文琅无力的闭上眼，难言的苦闷憋在胸口，他试着说话，嘴唇颤抖，第二次才能勉强平缓的说：“他有伴侣了。”
宋绍远完全没过脑子，下意识接话道：“那又怎么样，公平竞争……”
“宋绍远！”沈文琅猛的打断他，眼神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于恐惧的冰冷，“别跟我说公平竞争……”
“他有伴侣，这不是公平竞争，这是在插足他的感情！他不是沈钰，而我也不是那个下贱的omega！！”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尽是沈文琅的痛恨。
宋绍远霎时噤声，包间安静下来。
沈文琅缓缓抬头看着宋绍远，眼里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凝视着对方，声音沙哑：“宋绍远，我身上流着沈钰的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克制自己的**，是给所有人的体面。”
所以他不能，也绝对不会跟高途提及自己的半分心事。
直到这一刻，宋绍远才真正看清，沈文琅对高途的感情，早已深到刻进骨髓，连他自己都无法挣脱。
因着父母那段破碎的过往，沈文琅对“第三者”三个字恨到了骨子里，那是刻在他三观里的禁忌，是死也不肯触碰的底线，他绝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曾经最憎恶的人——宋绍远的公平竞争像扇了沈文琅一个响亮的耳光，再把他推进无边业障。
凭沈文琅的性子，换做旁人，一旦知晓对方已有伴侣，早该毫不留情地开除，或是远远调离，断了所有念想。可他没有。
他放任高途留在自己身边整整两年，朝夕相对，看他笑，听他说话，任由那份不该有的情愫在心底疯长，缠得自己密不透风，越陷越深。
直到两年后的昨天，他带着高途，走进了自己最核心的圈子。
我不在你的未来里，但你进入我的圈子，从此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爱你，而你不必知晓。
这已经是沈文琅最后的私心了。
宋绍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一条绝望的线——高途的伴侣、文琅两年的沉默、以及他那句“我没别的地方可去”里藏着的，原来是这般无望的挣扎。
他竟然……爱上了一个绝不会靠近的人。
“那你还把他留在身边……”
沈文琅闭了闭眼，不愿解释。
宋绍远满眼怜悯，眼瞅着沈文琅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心一软，开车出去跑了几十公里，买了酒回来，抱着跟沈文琅一醉解千愁的架势，挑的都是度数极高的酒。
但沈文琅没喝多少，他起身往外走，宋绍远喝的多，迷离的视线跟着沈文琅，问：“你干啥去？”
沈文琅说：“我要睡一会儿，明天管家来给我送衣服。”
明天高途要去玉华山。
他得去看看，如果高途和他的omega一起，他就离开。如果高途是一个人……
沈文琅躺在床上，临睡前想：
不该骂他的……
修改了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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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单方面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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