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溪从地上渐渐清醒过来,正对上林若汀担忧的眼睛,旁边站着云舒也是一脸不安。
“你终于醒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像是害怕近在咫尺的人会随时消失。
林若溪先伸出手,颤抖着摸上林若汀的脸,随后动作逐渐往下滑,肩膀,锁骨,胳膊,紧握住女孩的手掌,反复确认这人真的醒过来了。
怎么能忘记大夫说这人若是高烧不退便要…
只是不懂杀手也会有在乎的人吗?
会有。
真的会有。
林若汀对于面前人的想法一丝都不知道,仅仅觉得自己要陷进姐姐的眼神里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心疼过她,除了阿婆。
但似乎林若溪对自己和阿婆对自己不同。
她任由林若溪有些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身体,呼吸间的热气又打在方才被冰到的地方,惹得她身体轻微发抖。
但她愿意,她愿意有人在乎她,她愿意仙女姐姐一次次确认自己存在。
林若汀希望姐姐害怕她会离去,却也不希望姐姐害怕——任何事情。
如此矛盾。
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提醒:“二位姑娘,地上凉,不是不能起来说话吧。”这样冷的天儿,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些的两个人非要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跪在地上说话,回头再得了风寒怕是不好。
谁想到那两个人都跟听不见似的,仍然紧握着手与彼此对望。
云舒叹气,上前扶起自己家小姐。林若汀起来了林若溪自然就一块儿起来了。
直到看见这二位姑娘都坐回到了床榻上,云舒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屋内替姑娘们带上门。
见婢女走了,林若溪很小声地哼了一声,轻到她以为不会被林若汀发现。
其实说到底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妹妹去救姨娘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自己也是愿意姨娘获救呢。
不就是妹妹一声不吭地跑进火场里嘛,不就是晕倒在自己面前了嘛,不就是大夫说差点丧命了嘛,不就是自己担心死了嘛。
可她不知道林若汀听到了,笑嘻嘻的一把搂住林若溪。“怎的生气了?”说罢还点了下姐姐的鼻尖。“是不是害怕失去聪慧貌美的我呀?”
林若溪瞟一眼林若汀那故意贱兮兮的笑容,自己差点忍不住一同笑起来,抿了抿嘴唇,清冷道:“这样夸赞自己,好不害臊。”
“我若是不把自己说的好点,怎的叫别人喜欢我呀?”
“你想要谁喜欢?”林若溪大喊一声,连忙转过身来面对林若汀质问道。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把柴火,只要一点就能立刻着起来,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我阿娘。”
火刚燃烧起来就被一大桶水扑灭了。
林若汀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我感觉她很讨厌我,而且太久没见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声音逐渐弱下去,还未说完话音便块落干净了。
“不必担心。”林若溪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像是提前告诉女孩她要说很长一段话了。
“你刚来家里不久,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自然不懂这府里的恩怨种种。其实我也不太懂,只知道母亲和姨娘是儿时的好友,因家族的什么事情导致她们阴差阳错的进入了这里,一个做了主母,一个做了妾室。”
林若溪深深叹口气,感叹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继续讲道:“别人都认为她们俩会反目成仇,但是没有,她们两个都觉得彼此最重要。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姨娘就被软禁了,我在你救她之前再也没见过她。我的记忆里朦胧地记得她待我很好,像对亲生女儿一般,但神情里蕴含了太多我小时候看不懂的情绪了。再后来我在母亲对若雨和你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神情,虽然对你的没有很明显,想是有父亲在必须装一装吧。”
林若汀听着这一句句话心如刀割,气血上涌。想认真听姐姐说过去的事,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反复咀嚼着几个字:做妾室?软禁?
阿娘受这样多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眼睛红的像兔子,泪水模糊了视线,逐渐看不清面前的姐姐。
“母亲和姨娘都恨父亲,所以我猜想姨娘待我好是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儿,与父亲的血脉相比姨娘更看重我身上母亲的血脉,你也是同理,母亲更看重你身上姨娘的血脉。”
林若汀哽咽着一同猜想:“可二姐姐是沈姨娘的女儿,母亲怎么会看她同看我一样呢?”
“这我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了。”林若溪眼神落下去,停顿了一刹那,又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林若汀的眼睛。“可我知道,若有一天我看到了你的女儿,大概神情会和母亲看你的神情一样吧。”
林若汀被姐姐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林若溪情绪这样明显外露。
心脏开始跳的像要蹦出来似的,砰砰地捶打着胸膛。
脑子里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将纤细的食指伸出,轻搭在姐姐的唇上,封住她的嘴阻止她说下去。
温热的触感让女孩下意识心虚起来,方才激烈蹦跳的心脏从此刻开始静止一般。
林若溪将林若汀脸上的眼泪抹下来,温柔道:“早些睡吧,养好身体,过几天我带你去见姨娘。”
“晚安。”林若汀临睡前扯出一个笑容。
林若溪一脸疑惑。
“这是我们那儿祝福人睡的好的意思。”林若汀解释。
林若溪只当是林若汀被养在外面时学的语言,点点头替妹妹盖好被子,悄悄地走出房门。
林若汀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暗暗期待明日见面。
“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你是我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原因。”
一夜好梦。
另一个院子里的两个人除外。
“你的意思是,若雨被人下了药嗓子才成了这样?”黎倾使劲压抑着才没嚷出来,日日费尽心思却总也治不好的女儿竟然是被人下了药。“可沈慈安一直认为若雨是她亲生女儿啊,怎的会下药呢?”
“我觉得是不是她,她不像我们之间有个依靠,只是想从这里活下来,常被主君当成一把刀来用。终究本性是善良的。”祝婧忍住不甘,理性的分析着。
“那便是主君,给沈慈安照料身体的大夫曾同我和他说沈小娘的孩子生下来会有缺陷。”
这些字像是从黎倾紧咬着的牙齿间挤出来的。“这件事沈慈安不知道,主君特意交代了不许告诉沈慈安。而且除了主君没有人能把你的孩子偷换给她。”
“这个猜想是最合理的,只可惜没有证据。”祝婧沉默下来,能找到证据的希望太渺茫了。
黎倾安慰道:“会找到的!只要是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
“要保护她们,就一定不能让她们来见我。”祝婧脸上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心里自己与自己斗争,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
怎么会不想她们呢?
当然想。
对于若雨来说,她只听过女儿的哭声,意识朦胧间看过一眼孩子的胎记。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女儿,唯一一份消息传来,还是若雨彻底失声,不得已对外说是失语症。
对于若汀来说,出生便被传言诬陷为煞星,早早的送到外面养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追杀过。
祝婧真的舍不得想,更不敢往下想。若是她与女儿们太亲近的话,得到的不是母女情深而是杀身之祸。
爱,很爱,才要远离,离得越远越好。
黎倾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不让她们来,你安心。”
祝婧就像是一艘被风影响的船,孤零零的任由海面将她扬起又让她跌落,大起大伏,飘飘荡荡。
黎倾是海上的荒岛,岁月更替,寂寞多年。只有她能让祝婧靠岸,稳定,两人相互理解,相互陪伴。
可船的到来开始让荒岛变得不再安全,她一心只想躲开荒岛,保住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唯一的一片幸福安宁。
“你也别再来。”
“不可能。”
“你别总来。”
“不要。”
“你少来几次。”
“不。”
“你天黑来,天亮前走。”
“好。”
祝婧刚想下意识地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讨厌。”
“喜欢。”黎倾轻笑,虽然祝婧看不见,但还是被祝婧听出来了。
祝婧撇嘴道:“说话这样厉害,那让嬷嬷来考考,看是你赢还是我赢。”
“我们都赢。”黎倾停顿了一刹那,笑着说:“你赢了考试,我赢了你回来。”
你回来是对我来说,比赢了什么,做了什么,更加重要的事。
这一世我输给你,下一世我也要输给你,再下一世我还要输给你,生生世世我都要输给你,换我们每一世都认识,都陪伴在彼此身边。每一世都要是健康的,平安的,快乐的,自由的。
“是啊,还好我回来了。”祝婧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手指尖划过黎倾的脸颊。“感受到了吗?我真的存在。”
只可惜我们不能相伴太久了,黎倾想。
说到底林府还是不安全的,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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