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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卷四

远的望见一袭白色的人影站立门边,灰色的影子代替他倚住帐篷的布帘。他翻动沙沙作响的一叠报告,打发闲置的时光。直至一阵声讨出现。他静静绕到一旁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歇脚的平地,无人注意他的踪迹。

安琪见堂吉斯安全回来,第一个上前关切,惊叹不已:“天啊,你终于平安回来——我快要担心死了!我们半路碰见几个强悍的怪物,好在应援及时。回来途中没有见你!”

“所以谁支援的你们?”他向她身后望去。

“维。”她高兴的说,“我们刚才还在谈论归队的事。”

维听安琪提到自己,主动上前说话:“好久不见,堂吉斯。很高兴再见到你。”她的语气友好,已看不出一点悲伤。“既然你们回来,暂时也没有相应分队,我想邀请你们到第六队……”

“不用了。”堂吉斯说,“我们不需要你同情的帮助。”他的语气绝决,不作任何考量。

“堂吉斯!”安琪说,“你太不对劲了!你怎么了?为什么对维带那么大的敌意?”

“她解散了我们的二十一队!”堂吉斯愤愤地说。

一道紫电将手伸向维,危险关头,另有人出手了。电流在半空里打散。

安琪惊魂未定:“堂…堂吉斯,你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异能了……你的眼镜呢?”

“ Esytar。”维看着挡在身前的人的背影,她认出是他,“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Esytar正要接话,安琪惊恐的呐喊打住他们。堂吉斯吐血晕倒了,被安琪搀扶着。

维余心不忍,却也被他的话中伤,她看着他们。

“既然堂吉斯这么说,我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你带他去找临时医务人员看看吧。初次使用异能很容易亏空。他的情绪不稳,原因可能在这。毕竟他一向稳重。入队的事,以后再聊吧。”

“那我们下次见?”安琪说。

“嗯。”维点点头,又对 Esytar说:“你…。”

Esytar好像知道维要说什么,拉住她把她护在身边走到其他地方。应该是方述大队的帐篷外面。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维虽然喜出望外,但仍然把内心的欢喜克制住了。距离他们上次见面的时间仅仅过去两个月。在此之后她还没有收到一封Egyter说要来见她的信。他这样忽地出现,就像做梦,白日梦,只能在梦境中出现的场景。

他说:“塞柏这个地方太苦,我担心你,过来看看。”她不信,最后妥协说:“来办事,毕竟琥珀养不起等闲之辈,我迫不得已接点事做。”他幽默的说,“对我来说这也常意外吧,我并不知道维在这儿。”

他笑盈盈拂过她头顶的乌发,像一颗清新的薄荷糖,带给人安稳和舒心。维的目光在他面庞上晃悠。被这温柔的笑容吸引。

“你一直这么看我…有事吗?”

“我好奇。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Esytar微微低下头,他比维高,不过和那些健壮的执行者相比要矮,他又长又宽的白色衣摆和衣裙上挂着钟表元素的金属挂件温顺地摆动,这样可以把白色袍子压下来避免显得着装臃肿,维从他的穿着上觉得他应该是个东方人。

他握住维的手腕上举,好让她触碰到那副黑色面具上细腻精致的纹路。

“因为在这副面具下。匿着一个丑露不堪的面容。”

“我常常设想,如若摘下面具,当维见到我的真实面目后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他说这些时依然笑容烂。

“怎么会?”维抽回手,“我像是以貌取人的人吗?”

Esytar摇头,她继续说:“比起一个人的外表,我更希望是一个用真心对待他人的人。一个人如果内心不够干净,即使是公认的美丽漂亮,我看着也丑陋无比。我不知道 Esytar真正的想法,但至少我会觉得——你会是温柔善良的人。不仅仅对我,对待其他人也一样。”

面对维发自内心的真诚夸赞,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我没你想得那么好,维把我捧得太高了,单是因为曾经我只用书信和你来往。现在不一样,我想用行动的方式来让维认识,知道我究尽是个怎样好的人。”他总以迂回曲折的话表达意思,明明他大可说一句“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话。当然,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不过维也不得不承认 Esytar的谈吐举止斯斯文文,有时过于含蓄、暖昧不清了。

就在这时,方述一个没留心的过来。他单纯来工作的,寸目不离手中的文件档案。

“蛤!”他分外惊喜地感叹一声,“什么大风把您老吹过来了,伊……”方述才见有其他人。

Esytar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要慎言。他好像懂了又不完全理解,又说:“你怎么又犯咳嗽了?”方述心里琢磨怎么把话题拉开,反倒越透露 Esytar的信息了。

咳嗽…“你从不在信里提到。严重吗?现在怎么样…”维说。

Esytar恢复之前的笑容神态说:“不用替我担心。倒是你忽然听到个三言两语说我病了就信以为真。如果你能把这份心思花给自己,我会为此高兴。”

……四周很静。

“等等两位,你们的约谈就到此为止吧。喏,文件你爱要不要,反正我拿给你了。”方述没精打采地进门,“还有啊,做上司和做下属的要矜持,矜持懂不懂,即便是文斯斯的浪漫也不行!”

上司和下属?维想。是呀,曾经和希塔光顾阿伦,想必他也是「七十二高层」的人。顾虑到这儿,她隐隐感到内心失落。

Esytar这时说:“方述,我和她是那种八杆子打不着的上下级关系吧?她的上司是你,我跟她是笔友关系。”

“喔!原来是你!”方述指着维说,“伊…”

“咳,咳咳咳!”

“啊, Esytar的笔友呵。额哼哼……”方述一个眼神像箭一样射向 Esytar,心想:居然瞒着人家姑娘。他猜了个大概。伊斯塔尔用一个虚构的身份和她来往,名字叫 Esytar,毕竟他有托自己照应照应。他什么时候成这种见色忘义的人了?方述嘟嘟喃喃地说:“小心被骗了!”他当然是说给维听的。

维一愣一愣,她正想问问,Esytar察觉情况有变,又连着咳嗽几声,几乎要靠在维的肩上。维那么善良,也一定愿意让 Esytar靠一靠。维扶着他,他让带他去别处休息。走时还不忘对方述嘱托:“身体欠佳,还未处理完的工作就替我一同做完吧。非常感谢!”

意思是他今明两天不来了。

方述气得跺脚。有那么对待兄弟的吗?

维将 Esytar的右臂膀绕过两肩,搀着他,问他休息的地方在哪。不过很快,他又说自己好了,他希望维送他一段路,他不住在营地。他事先有说,那里远离临时营地,走过去费些时间。让维送一小段路就好。维带着负责任的态度,陪他慢慢跨越近三十分钟的废墟,路上崎岖不平,她问他为什么不选择住在营地,不过他没说。终于到地方。

这里有一架单人帐篷,质量比临时营地的帐篷好。但凡营地有的基本的供给物资,这里也一应俱全。

所以高层是过来享受的?反正轮不到这些高层打仗。即便是实力强悍的方述大队现在也久坐办公。

“既然到地方,我也回去了。”维说。

“不如留下来吧。” Esytar说。“最近天黑得早,路上不放心。”

维一想,自己走夜路倒没什么,只是克利乌托在营地,没有用来防身的东西。不不不,不对。她趁天还亮赶回去就行了。一个人跑到头兴许只用到十分钟。明晃晃的天说到底也不可能在十分钟内黑成一片。

于是她拒绝道:“不用了,我肯定在天黑前能回去。况且……”她不太好继续说下去。

好在 Esytar没有继续挽留。从他的袖里钻出两条像蛇扭动的金链,彼此缠绕,变作一柄尖端锋利的短剑。

“「坠峭三段」。”这应该是它的名字,“返回的途中用它防身吧。”

“谢谢。”她说。

“我走了。”她向他挥手告别,然后一刻不停地朝回跑。白茫茫一片的天幕失色。

怪物们通常也于此刻惺忪睡眼。一路上,丧尸一样的怪物陆陆续续跳出藏身的巢穴,然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嗅见了人的生气,便如饥似渴。或奔去,或爬去。像一根根树干烂草似的柴木,镌着乌鸦的红色眼睛。维尽量绕开他们,只有近身的才出手斩杀。她不能在路上磨耗过多时间,谁都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怪物。紧快回营,否则今天就得在安全区外和丧尸过夜。

另一边,大概已过去十分钟的样子, Esytar早在篷外燃起火堆。塞柏的夜晚不比其他地方。这儿时时刻刻都浸着股干燥凛凛的寒风,从未停下来。

他半倚住固定篷角的用来当锲于用的实心黑铁杆。它足够牢靠,可以放一百个心靠上去。旁边一堆燃烧的柴薪,被刮来的风扬起火星,红色的残片飞到半空消失得无踪。 Esytar把手拢在怀中。寒风叫不应他,使他做出举动。他的神色凝固,那双假面下的眼睛兴许已经闭拢,在静谧的夜里梦游。

一声异响好似叫他醒来。他看见一米开外的地上,坠峭三段正中一只丧尸的头骨,自右耳插过,扑倒在地。

“ Esytar!”

他好像不知晓刚刚的事,顾自问:“你早该回到营地才对……回来做什么?”

“对呀,那么晚我早应该回营休息了。”维过来,看他有没有被怪物伤到。“我明明再向前走一段路就能回营了。”那不超过四分钟,“我为什么又折返回这里?”她依然很平静的说。

“ Esytar把武器借给我防身,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没有人来保护;你的身体又不好,虽然我不清楚具体,但疾病都很痛苦。”

我怎么恨下心来抛下你然后一个人回到更安全的地方呢?就在刚刚,一只表尸险些要他命表于此。“我怎么做得到舍下你呢?”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就在刚刚。

维还来不及靠近,只用尽力气把坠峭三段掷向怪物,就像她投掷骑枪那样。焦急和不安占据她的心,连同恐惧也来分一杯羹。昏亮的火焰的光不太明辨四周的景像。 Esytar只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眼角。良久,他才微笑着咳出一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维忽得冷冷淡淡地说:“你休息吧,我在外面站哨。” Esytar点了点头:“注意安全,遇见麻烦事就回来找我。”然而天黑之前,他还在过分担心维的安全。天黑了,他却只提上一句。

维拔出丧尸脑袋上的短剑。缠绕成坠峭三段的两条金链,似蛇吞吐起血沫子。她才敢笃定, Esytar足够强大,即便把他一个人扔进荒郊野岭,他都能得好活下去。

她不时向火堆添些干柴,巡察四周靠近的怪物并杀死它们。月光皎洁,银辉遍地,她忽然间看见“自己”在曝野下迎风远望。“自己”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得过来。

“我知道你的过去。”*她*如此平和地说。

“我知道你是维,你来自哪儿,你去到哪…”

“你的归宿…来吧,向我靠近。”*她*像一个无底的诱惑。维一直迷茫的追寻的,*她*可以给出回答。

你真的可以告诉我我的曾经么?坠峭三段从她的手中掉落。

*她*等待维一步步走来。霎时,*她*的瞳孔猛得睁大,一条金链刺穿*她*的胸膛,*她*变成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另有条金链栓住维并向后一拽。落进 Esytar的怀里。

具有使人迷惑产生幻觉的怪物,它总乐意散发出粉尘般的致幻剂,吸出粉尘的人的意识与它连接,最后成为它的猎物。塞柏这种地方,这样的怪物不在少数。

现在连接被强行阻断。人即刻沉入昏睡,好在除开多睡一会儿没有另外的影响。

剩下撕成无数碎片的怪物的残骸, Esytar抱起她回到那顶帐篷。维依然昏睡不醒。外面寒冷,他便抱着她进帐篷,里面的空间其实足够平躺下两个人,寒风挡在外面。 Esytar侧躺在家边入口的一边。他百无聊奈地等待,直至深夜,余烬的最后一点火星终于熄灭了。

“好好睡一觉吧。”他这样说,“愿你做个好梦。”他离开要去办他的事了。

维醒在帐篷里。忽地露出惊恐的神情。我在哪…我怎么睡下了!还是 Esytar的地方!她短短一瞬便从脑子里蹦出许许多多的问题。 Esytar呢?倏忽,她的身旁有一条金链,它像蛇那样盘曲着,头趴在某一段上身处,尾巴尖甩在它围成的圈子外面,无声地拍打着。它像是拥有呼吸,盘曲的身体正在轻微上下起伏。

为什么链条会自己动。一光是一条活生生的蛇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维一时难以接受她所看到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离开这里。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躺在原地。她该庆幸,自己没有一醒来就撑起身或着作出任何可能引起明显注意的动作。

仿佛过了许久,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终于,这条金链一睡醒就外出了。多好的机会!趁着现在的大好时机,她可以回营地了。她刚接触外面的寒意,那条金链便折回撞见了她。它浑身血淋淋、粘呼乎的流着杀死怪物沾上的血迹。它好像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一溜烟窜进清水洼里游两圈,直到弄干净为止,又回到她旁边。它拦住她的去路,来来回回地走。想要以此来挽留她。若她执意要走,金链就缠住她、阻止她。

维转变态度,一反常态地微笑起来。她俯下身送出右手,好让金链盘在手上。接着,她用干净的水清洗它,手被冻得通红,又找来毛巾轻柔地替它擦试。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重新生火坐在火堆旁,金链像陪在她身边,放松了警戒。

它充当着 Esytar的眼睛,即使他本人不在现场,同样可以通过金链监视。

“喔伊斯塔尔!你半夜来帮我时我还感恩戴德!你继续这样神游下去,那你还不如不来多占块地方!”

是的, Esytar要做的事——就是和七十二高层的方述一起处理掉桌上这些堆起来杂乱无章、大小各异的纸文件。

Esytar忽倏回神,举止自若。恐怕两个人心无旁骛地从深夜忙碌到日照中天,已经消耗了太多耐心和精力。 Esytar肯摘下面具,用手指揉搓起鼻梁上端接近眼睛的部分。他眨了眨漂亮的蓝色透亮清澈的眼睛。外面响起一阵踢踢嗒嗒的零散的脚步声。

方迷他不多不少两天没合眼。好像看见一些稀奇八怪的东西围在自己身边跳舞,连幻觉的枕头一样的东西也显得灵活非凡……

Esytar定神一愣,放下手里的文件出门了。

“喂,你去哪儿?”方述在屋里喊。很可惜,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Esytar赶回自己的住地,那里空无一人。金链像被某个淘气的恶作剧孩子捉弄般塞进透明的玻璃罐里,而淘气的孩子已经不知藏到哪儿去了。维逃走了。这本不应该,难怪从金链的视野里看到她的举动反常。她为什么要逃走? Esytar轻唤一声,金链敲破普通子缩进他白色宽大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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