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莫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好几次齐莫简直想要原谅秦凝，甚至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事都说给那个人听。
只是他忍住了。这多少还要归功于秦凝表现出的那种无可救药的态度。
齐莫想，如果秦凝不是那样令人生恶的话，他甚至会……
所以齐莫此时觉得，上次他在秦凝家里提升【恶念】失败甚至未必是因为有秦凝在附近的干扰，很可能仅仅是因为齐莫自己心里就不坚定而已。
或许，他当时只是在用那种暴力的冲动和对秦凝的谋杀幻想，来掩饰他自己退缩和摇摆不定的心理。
齐莫问自己，他真的讨厌秦凝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那他的“恶”也就无从谈起。
至于“恶念”……
但其实齐莫只能这么做。齐莫闭眼想，秦凝从来没有给他过选择权。
某种程度上，他的“恶念”其实是秦凝施加给他的。他从来没想，也从不……
齐莫猛地站了起来，一种暴烈的愤怒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甚至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拆毁殆尽，只是他克制住了。
此时他忽然又理解了那天的自己心中所想。为什么他要被秦凝一直牵着鼻子走？他的生活、感情、他存活与否，乃至连他的心理都要被秦凝所主导？
他的感觉从来不是秦凝施加给他的，因为他一直——
齐莫此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一次“恶念”会得到提升，而前天又不会，以及“恶念”这个名字背后或许的含义是什么。
正因为齐莫一直真切地爱着秦凝，他一次又一次地对秦凝投入过期待，又被秦凝来来去去地勾起过幻想。
正是因为他对秦凝投入过了希望，所以当希望破灭的那一刻，齐莫才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升起的恶念。
没有他当初甚至一直延续到现在对秦凝的期待和情感，就不会有齐莫如今感觉到的如此刺骨的恶意和寒意。
这份恶念就像他对秦凝怀有的任何感情一样，都是独属于齐莫自己的，不是别人带给施加给他的。
齐莫知道，即使是秦凝，也不可能真正地知道和明白这一份感觉，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像齐莫这样看待着他了。
这是独属于齐莫的感觉，是齐莫唯一拥有的武器。齐莫知道，他自己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的希望和侥幸，以及盼望秦凝悔改回头的荒诞的渴望，从来也都只是“恶念”的一部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他也从来没有想做出第二个选择。他的【恶念】就是为此而生的。
就像齐莫的【恶念】的影响和波动始终没有消失过一样，从齐莫在山洞里沉思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打算过放弃那个杀死秦凝的计划。
他的力量一直是为秦凝而调动的，随时随地，他的“恶念”都伴随着他所有关于秦凝的想法之后。
齐莫一直都在想，他要怎么做？还是说他要……
他的感觉反反复复因为秦凝的举动而加强，而“恶念”也随着所有因为秦凝的想法而产生。
齐莫自己已经和“恶念”难舍难分，他的所有想法都和潜藏的恶念一起涨落。
或许等到某个时刻，齐莫甚至想，他就会是【恶念】这个技能本身。
他终于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从来都不需要特意去关注“恶念”，因为他……
齐莫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它的外表一如往常。
因为齐莫本来就一直在想“恶念”罢了。
齐莫能从自己的外表上看出更多东西。他放下手，转而看向这个副本，副本里奇妙的波动隐隐在他眼前浮现。
或许秦凝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或许不是，但齐莫总会去搞懂他的，齐莫有自己的方法。
齐莫拨打了秦凝的号码，他想知道秦凝现在在做什么。
电话嘟嘟地响了，齐莫安静地把它维持在耳边，想要听到对面传过来的动静。
隔了几秒，电话打通了。齐莫听见秦凝的呼吸声，然后秦凝轻缓地开口问他：“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哦，对了，齐莫想起来，他以前是经常……
齐莫说：“我不是来请教你的，我就是……”
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那边秦凝一呼一吸间发出的细微的声响，然后放轻了说话声道，
“我就是……想听听你。你在做什么？我好想知道。”
秦凝温和地说道：“你想我了吗？等你回来，我们两个好好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他的话语和音调弄得齐莫发痒，就好像有老鼠在心口上挠。
齐莫用双手抓紧手机，把它凑到耳边，这种迫不及待想要抓住秦凝的冲动和杀意让他急切不已。
似是他泄露出了一丝急促的呼吸声，那边传来了秦凝带了点困惑的疑问：
“你怎么了？听你的呼吸好像不太顺畅。所以还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齐莫舔了舔嘴唇，说：“不，不算是。我只是，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来，说，“我只是受到了一点副本身份的影响，这个副本有点古怪。”
说到这里，齐莫忍不住神经质地溢出一丝笑来，但控制着没发出声音让秦凝听到。
他说着：“当然你不用帮我出主意，我想自己来……你之前帮过我很多了，我也想自己试一下……”
试……说到底齐莫在秦凝身上能试几次？他有尝试的机会吗？还是说，只要一次不得手……
齐莫再次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好想见你……这个副本让我感觉好饿。”
秦凝说：“你听起来是很奇怪……嗯，我现在也想看到你了。
“虽然你不想让我帮你，但你可以单纯和我说说吗？”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惹得齐莫心里燃烧的热意都呲呲地溅了起来。
齐莫捂紧手机，开口说道：“啊，可能也有我这个副本身份的另一个原因。
“我这个副本的身份……我跟你说，我现在大概就只有个十二三岁的样子。”
秦凝有了点笑意地问他：“真的吗？真可惜我没和你一起下副本……难怪你听着奶声奶气的。”
齐莫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起来，再怎么说他也知道，而且也听得到——他十二三岁时的声音怎么可以叫作奶声奶气的？
还没等他发作，秦凝便立刻将话接了下去，他笑着说道：
“可能有点夸张了，但我一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就觉得会很可爱，我想你从小到大遇到的长辈们一定都很喜欢你吧……”
齐莫冷淡地回绝他，说：“你可不是我的长辈。”
秦凝笑道：“啊，对，我忘了，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哦，你现在变小了，我是不是暂时不应该说这个……”
什么叫“忘了”？齐莫张口就要回击过去，但很快又听到了秦凝往下说：
“你可以拍一张照给我看看吗？应该不算泄露副本机密吧？”
他言语间带了些调笑，似乎是在意指刚才齐莫预先就拒绝了秦凝帮助的做法。
齐莫不和他一般见识，不过又想，怎么自己遇到的这两个人都这么喜欢给他拍照？
说起来，庄跃云之前伪装的那个身份“楚逾”就自称是一名摄影师，看来这一切也不是无迹可循……
齐莫面无表情地走到镜子面前，然后对着镜子拍了一张。
画面里衣着精致的小男孩板着张脸，齐莫把这张照片发给了秦凝，然后就准备挂断电话。
这是秦凝忽然说：“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是副本身份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天起太早了？”
齐莫往照片上看了看，觉得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随口问道：“有吗？”
秦凝肯定地说：“有。你脸色看起来比在副本外面时苍白了不少，是副本的原因吗？
齐莫对着镜子看，镜像中的男孩面色苍白，神色阴沉。
后者是【恶念】的作用，应该和副本没关系，齐莫自己知道。
齐莫仔细打量着，如果和转动指南针前的形象对比的话，确实气色要差了一点……
秦凝眼睛还真尖，不过为什么齐莫刚才没有注意到？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秦凝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还是说吃点东西？
“你刚才说你饿，虽然你不要我管副本里的事情，但我男朋友的事我还是想稍微管一下的。去找点东西吃吧？”
齐莫说：“大概不用，算不上是正常的饿。”
他往墙那边看了一眼，又说，“我那个队友说他要睡一觉，他现在可能还在睡着，我不好也跑去睡觉。
“等下我试着赶紧把这个副本解决完出来好了，应该是副本的原因。”
秦凝叮嘱说：“嗯，好，如果身体不舒服也不要强撑着，健康最要紧。
“等下要是解决了副本里的问题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和那个队友说说轮换着睡一会儿吧。”
身体健康……齐莫想嗤笑，对秦凝而言，齐莫的身体健康有什么用吗？
还是说秦凝觉得他连杀人日期都扛不到，就有可能会病死？他在秦凝眼里弱到了那个份上？
齐莫说：“放心好了，我自己知道的。你也自己保重。”
至少保重到被齐莫杀死的时候吗？齐莫语调的末尾带了一点古怪的笑意。
秦凝用像在微笑一样的语气说着：“啊，好，我会的。那就再见了，小齐莫？注意休息。”
小……齐莫想出言反驳他，但秦凝已经挂断了，这让他的情绪落了个空。
齐莫盯着和秦凝的对话框看了看，又觉得现在发消息回击过去太掉价，就眼不见为净地关掉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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