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州是在一种极为陌生的酸痛感中醒来的。
头痛,嗓子干,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火辣辣地疼。
他呻吟一声,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牵扯着后背一片陌生的酸痛。
“操……”他习惯性地咒骂,但出口的声音似乎过于软绵沙哑了,带着奇怪的甜腻尾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他妈是谁的嗓子?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还好还好,这次他没被绑架,他还躺在蜜月酒店的大床上。
他试图抬手揉揉发痛的额角,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仿佛灌了铅,抬起的动作迟缓而陌生。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不对,肯定哪里不对!他愣愣地看着那只抬起的手——手指纤细,皮肤白皙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这绝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更大,骨节更分明,而且他并没有戴着他和霍敬予的婚戒!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驱散了部分混沌。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因腰间和下身一阵尖锐的酸软而重重跌回床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这口气吸得又急又弱,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恐慌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
昨晚那些混乱又充满恶意的记忆碎片轰然回涌:酒吧、羞辱、灌酒……镜子前他故意折腾那个软弱无趣的霍敬予……
所以,他身边应该躺着……
秦燕州猛地侧头,果然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整个身体裹在柔软的被里,只露出黑色的短发和一小截蜜色的、线条流畅的后颈。
这老男人,居然敢拿后背对着他?谁给他的胆子!
习惯性的不爽和掌控欲让秦燕州忘了身体的不适,伸出手就去扒拉那个背对他的身影,手指触碰到对方的肩膀,入手是温热而坚实的肌肉触感。
“喂!转过来!谁准你拿屁股对着我了?”他命令道,声音却依旧是那种陌生的、软弱的沙哑,毫无威慑力。
被扒拉的人似乎被吵醒了,极其不耐烦地动了动,带着一股被惊扰的、浓浓的起床气,猛地转过身来—:“吵什么吵!找死啊?!”
四目相对,这次不只空气凝固了,连空间都凝固了,秦燕州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地震,他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景象——躺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霍敬予!
那张脸——嚣张的眉峰,微微上挑的带着不耐烦的眼角,挺直的鼻梁,总是带着讥诮意味的嘴唇——那他妈是他自己的脸!!!
那……他是谁?!
巨大的、荒谬的恐惧海啸般扑来。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纤细的骨架,白皙的皮肤,身上穿着的是他昨晚恶作剧般给霍敬予套上的女士睡裙,睡裙领口下皆是成片的暧昧红痕……
不!不可能!这绝逼是噩梦!
秦燕州跌跌撞撞地翻身下床,双脚落地时,下半身难以言喻的酸痛让他腿一软,差点直接给地板磕一个。
他勉强扶住床柱,忍受着身体仿佛被卡车碾过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房间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站在镜前,呼吸急促,心脏疯狂蹦迪,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身影:穿着不合身的性感睡裙,身形单薄,黑发凌乱,脸色苍白,一双因为极度惊恐而睁大的眼睛,透过额前散落的发丝,写满了崩溃和懵逼。
那是霍敬予的脸。
秦燕州伸出那只纤细颤抖的手,摸了摸镜面,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冰凉的触感,真实的触感。
镜子里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啊……”一声短促的、破音了的惊叫从他喉咙里溢出,是霍敬予的声线。
不是梦!竟然不是梦!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或者是脑子,或者是这个世界!对,一定是霍敬予这个扫把星给他下了降头!或者是他昨晚喝的酒有问题!
“嗬……嗬……”他开始无法控制地急促呼吸,眼前阵阵发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崩塌。
就在他濒临彻底崩溃,准备砸了这面破镜子时,卧室里那个‘秦燕州’也慢悠悠地下了床。
那个‘秦燕州’活动了一下肩膀,脸上带着秦燕州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慵懒和极度恶劣的笑容,迈着那种六亲不认的、略显虚浮的步伐向他走了过来,从后面贴近,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不……应该是‘霍敬予’的腰,甚至还将下巴亲昵地搁在了‘霍敬予’的肩上,对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人影,勾起一个玩味的、充满占有欲的笑容。
“怎么了宝贝儿?”‘秦燕州’开口,他惯有的那种带着磁性的嗓音,语气轻佻又恶劣,“还在回味吗?对昨晚的事……意犹未尽?看来是叔叔的不对,是叔叔我不够努力,让你一大清早还有力气下床。”
回味!意犹未尽!不够努力!
这几个词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膨的一声从‘霍敬予’嘴里炸出来一句:“我尽你妈了个B的!!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赶紧从老子身体里滚出去!!”
说完‘霍敬予’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向身后那个顶着自己脸的混蛋!
然而,这具身体早已酸软无力,这一推不仅没把对方推开多远,反而因为反作用力,自己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腰眼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被推开的‘秦燕州’愣了一下,非但没生气,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揉了揉被推的胸口,笑得更加开心,甚至还舔了舔嘴唇,“哟嗬?很好!小玩意儿终于不装那副死样子,开始炸毛了?凶起来还挺带劲,啧,比昨天那逆来顺受的样子有趣多了!”
“你他妈说谁死样子?!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霍敬予’气得跳脚,可因为得揉着摔疼的屁股,这让他的挑衅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笑。
“说你啊,霍敬予。”‘秦燕州’故意慢悠悠喊这个名字,欣赏着对方更加愤怒的表情,“怎么,裙子还没脱呢就想不认账了?昨晚可是你哭着求……”
“求你妈!老子是秦燕州!秦燕州!你聋了吗?!你偷了我的身体!你个冒牌货!山寨货!大傻逼!”‘霍敬予’崩溃地大喊,试图用音量证明身份。
‘秦燕州’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看来真是干傻了,开始说胡话了。”他恶劣地凑近,几乎贴着‘霍敬予’的耳朵,“要不再来一轮,让你清醒清醒?”
“滚你妈的!”‘霍敬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复读机啊?就会这几句?”‘秦燕州’笑道。
两个秦燕州用着截然不同的声线,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吵了起来。
秦燕州:“你偷老子的脸!你个不要脸的强盗!”
‘秦燕州’:“我不是强盗,我是你爹!”
秦燕州:“滚,我是你爷爷!”
‘秦燕州’:“我是你男人!”
秦燕州:“你他妈的以后少碰我老婆!!”
骂着骂着,秦燕州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和神经错乱感,他看着对面那个“自己”用他最熟悉的表情和语气居高临下的说着最欠揍的话,而镜子中的自己,顶着霍敬予的脸和声音,跟个泼妇一样坐在地上操着软糯糯的嗓子,嗡嗡嗡的回击……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噩梦续集?!
霍敬予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嘶吼,没一会他就沙哑的一句都骂不动了。
巨大的无助和绝望感灭顶而来,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纤细的、属于霍敬予的手,又抬头看看镜子里那个穿着女式睡裙、狼狈不堪的‘霍敬予’,最后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顶着他的脸、正用一种看戏般的、充满恶趣味的目光打量他的‘自己’。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有毒!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细弱的呜咽从他喉咙里突然逸出,接着就像是被谁拧开的水龙头,更多委屈又愤怒的哭声接连不断地涌了出来。
秦燕州像个被抢走了所有糖果和玩具的三岁小孩,毫无形象地坐在镜子前,一边哭,一边用手胡乱地砸着身旁能碰到的一切——柔软的地毯、冰冷的镜面、甚至是他自己的身体。
“呜哇……凭什么啊!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的身体……那是我的身体!你还给我!混蛋!”
“疼死我了……浑身都疼……这什么破身体这么不经操!”
“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爸……你们合伙欺负我!哇……”
“镜子是坏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呜呜呜……”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忘了什么形象、什么气质,把一个从小被宠坏、从未经历过真正风浪的纨绔子弟,在面对彻底超出认知和承受能力的变故时,那种崩溃、无助、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情绪的熊孩子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燕州用着霍敬予的身体一直瞎折腾到‘秦燕州’离开房间。
这时,一个冷静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直接在这个正在哭嚎的秦燕州脑海深处响了起来:【你吵死了秦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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