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钺觉得,他这一年的好运大概都在战场上用光了,才会在临近年关接连撞上倒霉事。
按照规定,今年他可以安稳留在驻地过年,谁知晴天霹雳,军部一道紧急调令砸下来,点名要他——还有另外几个幸运儿——立刻回首都星述职。
苍天在上,离规定日期就剩下半个月了。
顾钺痛苦地翻出往年模板,硬着头皮开始赶文件:
一、本年度重大行动总结报告,从作战目标到战果评估,要让军部那帮酒囊饭袋看懂;
二、辖区态势综合评估,从外部威胁到内部安全,不能太写实显得军部高官无能;
三、后勤资源补充申请,从人员损耗到物资消耗,要有理有据地哭穷但不一定有结果;
四、战略规划建议书,关于未来作战构想,为了保证顺利通过审查,还不能写自己的建议,而是要揣摩上面一群老登的心理。
……
糊弄完这一堆官样文章,顾钺身心俱疲,决定和同样临时被薅回来的难兄难弟去喝一杯,一起痛斥军部的不做人行为。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正在同仇敌忾声讨军部官僚主义的**时刻,顾钺的副官突然推门而入,带来帝国网络最新头条——玉衡军团裴衡少将在军部遇刺,重伤!
那一瞬间,结合自身凄惨经历,顾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过数个新闻标题:
《社畜的逆袭!军部工作人员不堪重负,愤而刺杀高级将领》
《刺客自述:上司过于拟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军部大佬拒绝回应,前线将领遇刺真相成谜》
——不会是军部打工人被压榨太过报复社会吧?
确认裴衡没有性命之忧后,顾钺立刻意识到,来活了。
虽然他和裴衡的婚姻纯属政治利益结合,但为了共同的利益,人前夫夫情深的戏码必须演足。伴侣遇刺,他不去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但由己及人,顾钺觉得,裴衡这会最需要的是清静养伤,大概并不愿意强撑着陪自己演戏。
看在多年战友的份上,他还是想个办法,既完成探望的表面功夫,又不会真的打扰对方。
冲上悬浮车后,顾钺向侍卫确认:“裴衡受伤后,被送去哪家医院了?”
“不在医院。裴少将的副官林晖据理力争,说幕后黑手还未落网,要尽量减少裴少将与陌生人的接触,坚持把他送回了住处休养。”
住处?那肯定是他们联姻后居住的那栋别墅了。顾钺果断下令:“去他的官邸。”
他可以对外宣称:自己忧心如焚,匆忙赶去探望,结果消息有误跑错地方,去了裴衡几乎不踏足的军部官邸,直接醉倒在官邸主卧。
这样既能表现心中急切,又能完美避开今晚的尴尬探视。等明天酒醒了,裴衡也休息好了,再去别墅演对手戏岂不美哉?
于是,下车后顾钺立刻进入状态,脚步踉跄眼神迷蒙,浑身酒气目标明确,一头扎进官邸主卧,打算直接扑倒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唯一的小意外是,裴衡人在官邸,险些为他所害伤上加伤。
被一脚踹开的那一刻,顾钺为了维持自己武力平平的人设,卸力都要慢半拍,只好任由自己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此后许久,军部老登拉满了顾钺的仇恨值。
如果不是军部搞偷袭,他就不会跑去借酒浇愁;如果不是喝酒导致情绪激动思路跑偏,他就不会单方面认为裴衡在别墅养伤;如果不是错估目的地,他也不会痛失酒窖珍藏。
唯一的好消息是,只要仓促关门的卫兵稍作宣传,皇室和保守派对他平庸无能的印象想必会更加深刻。
……
顾钺坐在离床较远的椅子上,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裴衡。
从军校重逢走到政治联姻,已有十几年年,在他的印象里,裴衡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俊秀的长相盖不住骨子里的锋芒,笔挺的身姿仿佛永远不会弯折。
因此,此刻斜倚在床头的裴衡,陌生得让他有些晃神。
总是锐气逼人的黑眸因疲惫半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冲淡了周身散不去的淡漠,英挺的眉骨因疼痛而微蹙,破坏了他一贯无懈可击的完美姿态。
原来剥去由权势与利益铸就的外壳,裴衡竟还有这样温和秀致的模样?
顾钺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语气略显生硬地开口:“你的伤……还好吗?”
他觉得这话说得突兀,又补了一句:“医生怎么说?”
裴衡察觉到顾钺不合时宜的眼神,懒得在私下场合进行毫无营养的演技练习,直截了当地总结现状。
“第一,刺客用的毒药来源于血星藤,这种植物在奥瑞迪斯星分布最广泛。为防万一,你最好查一查顾家内部有没有什么意外情况。”
顾钺原本随意交叠的双腿变换姿势,身体重心微微前倾。
要是被查出来毒素来源与顾家扯上关系,那他们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第二,网上最近有撮合你和安娜公主的闲话。运作得当的话,没准儿能让顾家和皇室都栽个跟头。”
“安娜公主?”涉及皇室,顾钺眼神一凝,条件反射般显露出厌恶与警惕,但又很快收敛起来,“皇室也有做他人棋子的时候?”
按照最终得利者九成九是幕后黑手的规律,他瞬间锁定了第一嫌疑人。
保守派贵族!这帮老东西最近日子太舒坦了吧?
多年的利益同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裴衡确认顾钺领会到自己的意图,颔首暗示:“我需要时间养伤,最近就交给你了。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无声的交流,门外卫兵低声禀报:“裴少将,医生来换药了。”
裴衡略微一扬下巴,李城打开房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装载药物和器械的工具匣机器人。
并不是玉衡军团的军医,顾钺主动出声:“军部派来的?”
医生看到顾钺也在,微微一愣,随即恭敬道:“顾少将,裴少将,我是中央军区军医院的外科医生,我姓吴。”
他看出屋内几人的警惕,想到裴少将遇到刺杀刚刚醒来,一边准备器械,一边仔细解释。
“裴少将,请您放心。根据各军医院后勤部联合推行的《高级将领疗养条例》,您治疗所使用的药品和器械,都是从加密库房领取的全新未开封品,确保安全无虞。”
小机器人安静地滑行到床边,顶部指示灯散发着柔和的绿光,裴衡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嗡鸣声。
“开始吧。”看到医生取出的物品全部密封完好,裴衡主动解开宽松的上衣衣襟。
顾钺反应极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甚至比李城更先一步上前。
他动作自然地坐在床头,伸手环住裴衡的肩膀:“小心点,靠着我就行。”
裴衡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肢体接触早有准备,虽然本能地对顾钺的靠近保持警惕,但总不好让他腾出位置换人,默认了顾钺的动作,顺势将一部分重量倚靠过去。
吴医生这才上前,小心解开缠绕在裴衡腰腹间的纱布。
子弹造成的创口本身不算太大,但周围皮肤呈现令人心惊的黑紫色,边缘肿胀,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
消毒药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裴衡身体猛地一颤,牙关紧咬才没泄出痛呼,抓住床单的手骤然收紧,关节发白。
驻扎边境多年,大小伤受过无数,这点小伤本不足以让他失态,但先是剧烈活动导致伤口有些撕裂,痛感未消散就又来消毒水刺激,简直是雪上加霜。
顾钺几乎是半拥着裴衡才撑住他。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能清晰感受到裴衡急促而灼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能看清剧烈扇动的浓密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汗珠。
好在吴医生手法娴熟,换药包扎一气呵成,动作利落地收拾工具:“您的伤口恢复情况良好,但务必静养,千万避免剧烈活动。”
说到剧烈活动,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目光扫过顾钺,微妙地停顿片刻,显然误会了什么。
正在晃神的顾钺没察觉异样,帮忙拢好散落在臂弯的上衣,却见裴衡阖起的双眼骤然睁开,锐利的目光锁定床边的机器人。
“退后!”他厉喝一声,猛地将医生推向李城,同时带着顾钺狠狠扑倒在地,“趴下!有炸弹!!”
裴衡反应快到极致,察觉机器人运转声音出现异常的瞬间,行动指令同步下达;李城动作也不慢,接住被推过来的医生急速后退!
轰——!!
安装在机器人内部的小型炸弹猛烈爆开!时间仿佛被骤然拉长、凝固——
气浪裹挟着碎片横扫而出,病床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和金属碎片被高高抛起,噼里啪啦地砸在墙壁上。
“裴少将!顾少将!”门外的卫兵被巨响惊得魂飞魄散,破门而入。
气浪裹挟着碎屑从后背上呼啸而过,浓烈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裴衡灰头土脸地撑起上半身,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扫视四周,却见门外还有一个医生带来的检测机器人!
“机器人安装炸弹,都小心!”这次是顾钺更快。
他低吼着提醒卫兵,同时手臂用力,揽住裴衡的腰腹,带着他就地翻滚远离门口!
卫兵们瞬间高度紧张,立刻举枪瞄准,一番快速扫描检测后确认其未被改装,才将它强制关机移走。
裴衡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腰侧传来湿热的粘稠感,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彻底崩裂了。
医生虽然性命无虞,但作为重大嫌疑人,被反应过来的卫兵死死按住。
李城只能从一片狼藉中拔出一件相对干净的外套,撕下内衬手忙脚乱地给裴衡按压止血。
“报告!”一个正在翻检爆炸现场的侍卫突然出声,他举起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残片,声音带着惊疑,“炸弹碎片上有特殊标记!”
顾钺接过来一看,脸色阴沉:“炽星,是星火的标志!”
难道是星火组织安插的间谍搞的刺杀?
李城难掩震惊,下意识转头与裴衡对视。
他们就是星火在帝**队里的卧底,怎么可能自己刺杀自己?
刚心照不宣地确认过组织情况,黑锅就从天而降,这又是什么人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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