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夜浓,寒意刺骨。
欧筱筱蜷缩在一个浅浅的石缝里,又冷又怕,后悔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
她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也低估了这片原始山林的险恶。
不过是想离那个令人心碎的地方远一些,却很快就在错综复杂的林木中迷失了方向。
天色暗得飞快,树枝刮破了她的衣服,荆棘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最终,一脚踩空,滚下了一个陡坡,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行走。
黑暗如同巨兽,将她彻底吞噬。
风声鹤唳,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胆战心惊。
寒冷、疼痛、恐惧,还有那蚀骨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个狠心的人。
“阮红玥……”她将脸埋在膝间,无声地流泪。
这个名字此刻念出来,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和一丝不甘的眷恋。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远处,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是幻觉吗?
她猛地抬起头,屏息倾听。
“欧筱筱——!你在哪里——!”
那声音沙哑、焦急,穿透重重夜色,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绝望和迫切!
是阮红玥!
她来了!
她来找她了!
巨大的希望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欧筱筱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回应:
“阮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呼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踏碎了枯枝落叶,带着万钧之力向她奔来!
微弱的火折光芒刺破了黑暗,映照出阮红玥苍白如鬼、写满了惊恐与狂喜的脸。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石缝前。
火光下,她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的欧筱筱。
那一刻,阮红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剧烈的疼痛和后怕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扔掉火折子,它落在湿地上,哧一声熄灭了。
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双膝跪在冰冷的土地上,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欧筱筱的肩膀,仿佛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阮红玥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欧筱筱身上扫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她破损的衣物、手臂上的划痕,以及那不自然弯曲的脚踝。
欧筱筱在黑暗中仰着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阮红玥抓着她肩膀的手有多么用力,甚至弄疼了她,但那疼痛却让她感到无比真实和安心。
她能听到阮红玥失去节奏的、沉重的心跳声,能感受到她喷在自己脸上急促而温热的气息。
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女人,此刻方寸大乱,全是为了她。
“脚……脚好痛……我动不了了……”欧筱筱抽噎着,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委屈。
阮红玥闻言,立刻松开她的肩膀,双手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瓷器般,轻轻捧起她受伤的脚踝。
指尖触碰到那红肿的肌肤,欧筱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阮红玥的手猛地一颤,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她借着月光仔细检查,确认是扭伤,并未骨折,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点。
但看着那红肿和欧筱筱疼得煞白的小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滔天的悔恨再次将她淹没。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该死的逃避和冷漠,欧筱筱怎么会孤身犯险,落到这般田地!
“对不起……对不起……”阮红玥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住欧筱筱的膝盖,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哽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这迟来的道歉,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欧筱筱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如此卑微的阮红玥。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冷硬如山的女猎户,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只剩下全然的悔恨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危险的野兽嘶吼声,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是野猪!
而且听声音,距离极近!
阮红玥身体瞬间绷紧,猎人的本能让她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在刹那间恢复了锐利和冷静。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欧筱筱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脊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别怕,有我在。”她在欧筱筱耳边低语,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欧筱筱的脸紧贴在阮红玥冰冷潮湿的猎装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膛下传来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以及她肌肉紧绷时蕴含的爆发性力量。
被如此保护性地拥抱着,所有的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她甚至觉得,就算此刻天塌下来,这个怀抱也能为她撑起一片安全之地。
阮红玥一手紧紧环抱着欧筱筱,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她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黑暗中的动静。
幸运的是,那野猪似乎只是路过,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低吼了几声,便渐渐远去了。
危机解除,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但方才那生死一线间爆发出的保护欲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却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阮红玥最后的理智堤坝。
她缓缓松开环抱,双手捧起了她泪痕斑驳的脸。
月光下,欧筱筱的眼睛因为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清澈明亮,里面映着她自己同样狼狈却满是泪水的脸。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某种一触即发的情感。
阮红玥的目光深深望进欧筱筱的眼底。
“看着我,筱筱。”阮红玥的声音低沉沙哑,“那夜你说的话,我再问你一次。”
欧筱筱的心跳骤然停止,屏住了呼吸。
阮红玥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的心悦,可是真心?
想与我,岁岁年年,可是真意?”
欧筱筱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真心!真意!千真万确!”
阮红玥的眼底仿佛有星光炸裂,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俯下身,在欧筱筱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温热带着颤抖的唇,先是极其珍重地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咸涩的滋味在唇间化开。
然后,那吻缓缓下移,最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虔诚和爆发式的热情,深深地印在了欧筱筱微凉的唇上。
这个吻,带着山林夜色的寒凉,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带着压抑已久、如火山喷发般炽热的情感。
它生涩,却无比真挚;它霸道,却充满怜惜。
欧筱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唇瓣相接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陌生的、却仿佛等待了千年万年的柔软触感,感受着阮红玥传递过来的、不容错认的爱意和占有欲。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
阮红玥的额头抵着欧筱筱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在极近的距离里,她看着欧筱筱迷蒙的双眼,用沙哑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颤抖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欧筱筱,你听好了。
从今往后,你哪儿也不准去!
你的心悦,我收了!
你的岁岁年年,我陪你!
这辈子,你休想再离开我身边!”
这不是询问,是宣告。
是阮红玥用尽全部勇气和决心,做出的、关于一生的承诺。
欧筱筱望着她,泪如雨下,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阮红玥的脖颈,将自己彻底埋入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嗯!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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