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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和软糖

“跟紧我,”我压低声音,对身边好奇地张望的软糖说,“看着脚下,别乱跑,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立刻往那边的高处跑。”我用尾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土坡。

软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蓝色的大眼睛里更多的是对新鲜环境的好奇,而非警惕。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小爪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尖锐的石子。

我们选择了一段看起来相对安静的区域,两侧视野开阔,能提前看到是否有那种长长的、会移动的铁盒子(火车)过来。我竖起耳朵,捕捉着风里的任何异动。

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高速路隐约的嗡鸣。

“快走。”我发出指令,率先踏上了冰凉的铁轨。

硌脚的感觉并不舒服。我快速而谨慎地穿行,不时回头确认软糖跟上了。他学我的样子,跳着脚,尽量踩在枕木上,但长毛让他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就在我们快要穿过最后一条铁轨时,异变陡生。

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震动,顺着铁轨传递而来,通过爪垫,直抵我的四肢。

我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声音还在极远的地方,但那其中蕴含的、无可阻挡的力量感,已经让空气都为之震颤。

“快跑!”我厉声喝道,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朝着对面的安全区域冲刺!

软糖也听到了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跟着我跑。但他的注意力,却被铁轨旁一株摇曳的野花上,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吸引了。

那蝴蝶舞动的轨迹变幻莫测,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他的天性瞬间压倒了我的警告和正在逼近的危险。他猛地刹住脚步,甚至朝着那只蝴蝶扑了一下!

“软糖!”我惊骇地回头,看到他还停留在铁轨中央,而那股震动已经越来越明显,汽笛声也变得清晰可闻,地平线上,一个黑色的车头正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出现!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我能看到软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双蓝眼睛里映出越来越大的钢铁巨兽的影子,以及……纯粹的、冻结的恐惧。他吓傻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亡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具象的方式,碾压而来。

没有思考的余地。

我的身体先于一切意识做出了反应。像一支被全力射出的箭,我朝着他猛扑回去!不再是优雅的跳跃,而是倾尽全力的、近乎野蛮的冲撞!

砰!

我重重地撞在他身上,将他整个儿撞得飞离了铁轨,滚落到旁边的碎石斜坡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巨大的、裹挟着风雷之力的阴影,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碾压而过!

带起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碎石飞溅。

世界被巨大的噪音填满。

我抱着软糖,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我被摔得七荤八素,后背和侧身被碎石划出无数细小的口子。但最强烈的感觉是尾巴末端传来的一阵尖锐的、灼烧般的剧痛!

好像……被那飞速移动的钢铁巨兽擦了一下?

轰鸣声持续着,漫长的车厢一节节掠过,仿佛没有尽头。

我无暇顾及自己的尾巴,第一时间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怀里的软糖。

他似乎吓坏了,但没有受伤。他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蓝色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后怕和惊恐,直直地看着我。

“阿……阿烬……”他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我松开他,急切地用鼻子在他身上来回嗅闻,检查他是否完好。除了沾满灰尘和几根被碎石划掉的毛发,他确实没事。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重重落回胸腔,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随之而来的,是尾巴上那越来越清晰的、火辣辣的疼痛。

我回头看向自己的尾巴。末端的一小撮毛被擦掉了,露出下面粉色的皮肉,边缘有些焦黑卷曲,渗着血珠。幸好,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

但看起来很狼狈,也很痛。

软糖也看到了我的伤。他愣愣地看着我那撮变得难看又可怜的尾巴尖,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汽,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呜……阿烬……你的尾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伸出爪子,想要碰碰我的伤口,又不敢,爪子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他哭得那么伤心,仿佛受伤的是他而不是我。那副可怜又自责的样子,反而让我心里那点因惊吓和疼痛而升起的责备,瞬间消散无踪了。

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叹了口气,忍着尾巴的疼痛,凑过去,用舌头舔了舔他湿漉漉的脸颊,尝到了咸涩的泪水味道。

“哭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我没事。”

火车终于完全驶过,巨大的噪音远去,世界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风声和我们急促的呼吸声。

我再次舔了舔他的耳朵,试图安抚他:“以后别乱看,跟紧我,记住了?”

软用力地点点头,吸着鼻子,把脸埋进我胸前的毛发里,小声地、哽咽地保证:“记住了……我再也不乱跑了……阿烬,对不起……”

等到他终于平静下来,我们才互相搀扶着,从碎石坡爬上来,彻底远离了那危险的铁轨。

自那之后,我走路时,尾巴总是下意识地、轻轻地绕在软糖的前爪上,或者搭在他的身侧。仿佛那样,就能随时确认他还在安全范围内,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软糖,也像是彻底吸取了教训。他不再轻易被外界吸引,总是紧紧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依赖,更多了一层深深的、沉甸甸的信任,以及一种……想要变得更强、不拖后腿的决心。

危险的铁轨,像一道惊雷,劈碎了他最后一点天真,也让我们之间的纽带,捆得更紧,更深。

历尽艰辛,我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城市边缘。但原来的巷子似乎也变得更加不安全,城管清理的频率增加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更稳定的据点。

几经辗转,我们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小公园。公园不大,设施陈旧,但草木繁茂,有一个小小的池塘(虽然水质堪忧),最重要的是,这里似乎已经形成了一個由流浪猫组成的、松散的群体。

群体的首领是一只名叫老黄的姜黄色大猫,年纪不小了,眼神浑浊但透着一股阅历丰富的精明。他通常趴在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那是公园里视野最好、也最凉爽的地方。

要在这里落脚,必须得到他的默许,或者说,需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让软糖躲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叮嘱他。与陌生猫群打交道,尤其是面对首领,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不想让他涉险。

软糖紧张地点点头,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阿烬,你小心点。”

我深吸一口气,从冬青丛后走出,朝着那棵老槐树走去。

步伐尽量平稳,不显露出怯懦,也不带有攻击性。尾巴自然地垂在身后,但末端的伤让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灵活地表达情绪,这让我有些烦躁。

几只猫注意到了我的靠近,停下了嬉戏或舔毛的动作,警惕地看过来。空气中弥漫着审视和不确定的气息。

老黄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又缓缓闭上,仿佛我只是无关紧要的一粒尘埃。

“新来的?”他开口了,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这里地方小,吃的也不多。”

我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距离。“我和我的同伴,只求一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会主动惹事。”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诚恳。

“同伴?”老黄似乎来了点兴趣,再次睁开眼,目光扫过我身后的冬青丛。软糖藏得很好,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呵,还带着个小的?这世道,自己活着都难,还拖家带口?”

他的话带着一丝讽刺。我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是在试探,也是在评估我们的价值。

“规矩呢?”他慢悠悠地问,“这里的食物,不是白吃的。”

“我知道。”我早有准备,“我看到那边有个旧仓库,有时候会有人类存放东西。我可以负责看守那里,防止别的动物或者不懂规矩的猫进去捣乱。如果有食物,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这是我观察后想到的筹码。看守需要勇气和一定的战斗力,老黄年纪大了,未必愿意亲自去做这种有风险的事。

老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打量着我,似乎在衡量我的话和我的能力。

我肩膀和尾巴上的伤疤或许让他觉得我经验丰富,但也可能认为我不够强健。

空气沉默了几秒。其他猫也静静地观望着。

“听着不错,”老黄 finally 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会不会监守自盗?或者根本没那个本事守住?”

我的心微微下沉。果然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冬青丛后面传来。是软糖!他大概太担心,忍不住探出了一点点脑袋,正好被老黄看到。

老黄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挡住他的视线。

但老黄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哦?就是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倒是挺乖觉。”

软糖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老黄重新看向我,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这样吧。仓库你可以先看着。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最近照顾几只小的有点力不从心(他指了指远处几只正在打闹的幼猫),让你的小家伙偶尔过来帮帮忙?我看他脾气好像不错。”

我瞬间绷紧了身体!让软糖靠近陌生的猫群?甚至接触幼崽?这风险太大了!我几乎要立刻拒绝。

但老黄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不是商量,是条件。

用软糖的“温和”和“帮忙”,来换取我的“武力”价值的认可,也是一种牵制我的方式。

我权衡着。拒绝,意味着立刻被驱逐,继续流浪。

接受,则有了暂时落脚的可能,但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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