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单手里的酒杯还未攥稳,哐当一下砸落在地,虽未砸碎,酒杯里的上好佳酿晕湿地毯,气得当场拂袖离去。
云阳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神色变化极为多彩,方才丞相向他承诺的那些统统不作数了,毕竟赵沓死了,他们的交易也结束,还给丞相留了个不好的印象,下次要取得丞相的信任就更加不易。
还是在帝王疑心他的这个节骨眼上!
云阳明掀桌而起,整桌的美食便摔碎在地,他怒喊一声:“回府!”
管家伏低身子瑟瑟发抖。
这厢云见鹤刚刚给他们安排了住所,竺桢桢一排看下来,没一间屋子里面是有人住的。
如此多次的比武大会举办下来,晋王府揽到的人才应当不少才对,怎会如此空荡?除非那些人在出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这只是猜测。
竺桢桢和宋恒依旧住在隔壁,她跨门进屋收拾行囊,一回头,就见云见鹤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
竺桢桢:“?”
敢情就这样偷窥黄花大闺女是吧?要不是看他是半个金主,她就喊人了。
云见鹤原本冷冷的目光被她一副被侵//犯的表情给震惊住了,曾经看向他的视线各种各样,倒是没有一种会带着嫌弃宛如他是个采花贼,他罕见地透露出几分呆愣。
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开始慌张解释:“我没有看你!我刚刚看的是外面,我是听到你弄完了的动静我才转头的。”
竺桢桢:“好好好。”
云见鹤直直看向她眼里,见她似乎信了他的话,莫名松了口气。
“那世子爷来找小女是想做什么呢?”竺桢桢刻意捏着嗓子问。
云见鹤想起了原本想要说的话,本来是想威胁,但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倒是让他说话的威慑力急剧下降:
“我要知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签字画押的时候不都写了么?”
“官府文书根本没有你们姐弟二人的记录。”云见鹤换了个问题,“为何来晋王府?”
“来赚钱来了。”
“即使是要干那些肮脏事,一个不小心便要失了性命你也要继续吗?若是无辜……”云见鹤有些着急起来。
竺桢桢蓦地抬眼看他,视线带着探究锐利如刀,像是直接将他看穿。
“怎么?别说你善心大发,觉得我与他二人不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便想劝我们离开。”
云见鹤一噎,那股视线突然让他不敢直视。
眼前女子似觉得站着有些累,她坐了下来,随意把玩着腰间玉佩,“从带我们看府伊始,到方才安置屋子,都是你作为晋王的手下的行为,而现下……”她故弄玄虚,“……关上门来,你做的便是自己了。”
“你是真的作为一个圣人想提醒我们晋王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还是觉得我们未被登记在案的身份好用,想借机博得我们的好感再抛出自己的橄榄枝呢?”
云见鹤背对着门,半边脸看不真切。
“虽不知你为何要和自己的父亲内讧,但你和晋王不过是同一种人罢了,只不过你在招揽时善于披上一层堂而皇之的皮。”
外头传来宋恒的呼唤,他们约好了回去找陆音一趟。
竺桢桢站起身,玉佩从指尖滑落,在她站起来时重新垂落在腰间:
“若真是圣人,何不在我们签字画押前就提醒我们?反而我们一再开口,你一再满足,难道不是想将我们留下来么?”
竺桢桢路过他身侧时,特地凑近他耳旁,她身上不带一丝脂粉味,但如妖般的话语蛊惑人心:“不如……你再加点码,我们就反水如何?”
身后的门大大开着,黑色的影子映入他眼底。
宋恒见云见鹤杵在屋内,问了句:“他为何在你房中?”
竺桢桢:“哦,他说要多给我点好处。”
离开院子前,宋恒顿住身形,视线在他的背影停留片刻。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离院中。
瑞安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的主子,“世子爷!王爷回府了,人在地牢……”
回宅的路上,竺桢桢将昨日晚上见着的听着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双眼紧盯着宋恒的反应。
事实却如竺桢桢想的那样,宋恒面上没有震惊,反而带着一丝无措。他知道晋王害了宋家,抿着唇不敢看她。
竺桢桢说不上来心中是何感觉,只是确确实实有些失望,方才与云见鹤对峙的精明瞬间消失无踪。
心中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无力的话:“为何不与我说?”
竺桢桢的质问来临时,宋恒本可以做出毫无所知的样子,再一次搪塞过去,再一次像以前那样编个理由让程九霄背锅,可是他忽然就不想继续这么做了。
她理应知道,毕竟三姨娘也死于晋王手下,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
宋恒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但他还是诚实回答:“我当时信不过你。”
这话让竺桢桢感到震惊,他们不是姐弟吗?即使后来宋恒告诉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宋恒不是说过,他们关系最是要好吗?
宋恒看出来她在思考什么,她总是这样,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将所有心事写在脸上毫不遮掩。
他更加无措,嘴唇抿得发白,视线甚至落不到实处,只能看着街上不断往来的人群,断断续续地将实情告知:
“我幼时,不喜你。因三姨娘将宋德忠迷得魂不守舍,他让我的母亲夜夜以泪洗面,我想报复,所以……”
但现在她于自己来说,应当也是重要的吧,重要到……他都为她改了计划。
宋恒随即讲出了幼时他干的那些荒唐事。
“那日你磕到了脑袋就变了性子,我疑心有人假扮,说出口的那些话真假参半,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试探。”
此话一出,竺桢桢沉默着不说话。
性子不同是因为芯子不同了。
僵持了一路,在宅子口时,宋恒终是忍不住了,抓住她的手臂主动问她:“你生气了吗?”
竺桢桢收回脚步,对上已经成长为男人的宋恒诚实答道:“没有。”
话音刚落,竺桢桢轻拂开他,打算推门而入时又被抓住了手臂。
竺桢桢询问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紧抿着唇移开视线。
她手臂上覆着的手却越收越紧,快要把她弄疼了。
她在心中问自己,宋恒有错吗?他那时怀疑自己,不信自己,没错。那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呢?为何从来不主动开口挑明,就连晋王是仇人这件要事都懒得对她启齿。
都说日久见人心,即使她不是真正的宋桢,她也早已把他当作家人,但他却不信自己,对于一个渴望亲情的人来说,这无疑会感到不适。
这么一想,她清楚自己心中的确带着点怨,加之宋恒又这般躲闪莫名惹她烦躁,她第一次对他甩了脸色,冷声道:“放开我。”
冷冷的语气却能将人烫伤。桎梏住她的手立马松了开,竺桢桢挽起袖子查看,指印在藕白小臂上极为清晰,可见指印的主人用了不小的力度,她盯了片刻,没说什么。
但红艳的痕迹刺入宋恒的眼,他心生慌张抬手欲碰,但素白衣袖却顺着手臂垂落,遮盖住伤痕的同时也阻挡了他的触碰。
他的指尖微蜷,终究落回身侧。
竺桢桢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微笑,推门而入,喊道:“陆音,我回来啦。”
落后的宋恒指尖微抽,显然注意到了她不同以往的用词——她将自己排除在外。
“欸!”陆音喊了声。
随即厨房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陆音围着一个灰扑扑的围裙跑了出来。
见到二人,他双眼放起了光,道:“来吃饭,刚好是饭点,尝尝我的手艺如何,今早收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便做了桌菜,总之闲来也是无事。”
他风轻云淡地将自己忙活一下午的成果带过。陆音说着就牵起了竺桢桢的手,把她往屋内带。
“方才是把厨房炸了么?”竺桢桢笑他。
二人其乐融融,你来我往一句一句热络不已。
陆音一心想让他们落座,却没有发现姐弟二人的古怪氛围,见宋恒慢吞吞的便喊了句:“快些宋恒,两条长腿跟了你真是可惜。”
陆音做了一桌子好菜,让她意外的是味道竟格外的好,竺桢桢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把陆音夸得飘飘然,耳朵尖都罕见的染上了红。
“你要是去做个厨子,定会赚个盆满钵满。”竺桢桢咽下一口饭夸道。
“有你这句话,有机会我必然要去尝试一番……”
“这么信我?就不怕我心口不一,方才夸你的都是些托辞?”
“那我不管,你既说出来了就为真。”
宋恒捏着筷子的指尖泛起青白,满桌的好酒好菜激不起半点食欲,机械性塞入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陆音特地为他准备的甜食都觉不出一分甜来。
心里头藏着事,定然是吃不下饭的。
空气中响起一声突兀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另外两人的视线。
只见宋恒手中的木筷不堪折辱,断成两截的筷子从他手中掉落桌面咕噜噜滚到陆音面前。
饶是他再如何迟钝,也终究发现了二人内部气氛的不对劲。
陆音按住木棍起身朝门外走去,转头看向仍旧坐在原处的宋恒,朝着他喊了句:“你跟我过来拿双新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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