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桢桢手中的刀被狠力掷出,刺中了那条扬起头,露出尖牙的“藤蔓”。
青蛇只来得及嘶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装死潜伏如此之久的计划失败了,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竺桢桢气急败坏,在他面前站定,问:“在看什么?”
不等宋恒回答,她便继续开口:“你现在在山上,走路要看路,你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看前面吗?”
“如果我没在看你,如果你直接撞上那条蛇,如果那条蛇有毒呢?”
她语气焦急,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心。
宋恒定定地看着她,将她的所有不安的情绪收入眼中。
他忽的伸手,缓缓将她抱在怀中,有力的双臂不断收紧。
宋恒说出了实话,“对不起,我发现了,只是没来得及……”
让她这么担心不是他的本意。
竺桢桢泄了气,在他怀中渐渐平静下来,在离开怀抱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尖锐树枝上勾着一块残留的布。
她拿起那片布查看片刻,很快便下了结论。
这片布料不是他们身上的,今天也没有见到有其他人深入到这里。
不知为何竺桢桢有种预感,涛叔可能真的在这附近。
同一时刻,宋恒听到了潺潺流水声,他们已经离池塘边很远,那么现在传来的水声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不需多言,皆朝着声源处走去。
才走近,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土包矗立,是那些野坟的两倍大,而土包前确确实实立着一个刻着字的木碑。
字体苍劲有力,叫人一看便知刻字人有几分不菲的功力在。
上头简单地刻着:
【亡妻周宜芳之墓】
竺桢桢尚且没多大反应,但宋恒就不一样了,他清楚地知道周宜芳是谁。
木碑与土包离得不是很近,像是刻意这么摆放,于是竺桢桢走到侧面,想看看后头会不会有些别的什么。
不过她失望了,木碑的后面没有放着东西,但从她的角度看去,后面的木碑上坑坑洼洼的,似乎也刻了字。
秉承着尊重死者的道理,她没有选择直接拿起木碑,而是蹲了下去,双手触地支撑身体微微前倾企图看清。
她眯着眼,努力辨认上头笔走龙蛇般的字体,一字一字地照着念:“亡夫——”
忽然,身后的林间,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影晃动,草丛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恒立马戒备起来,眼神在发出动静的地方来回梭巡。片刻后无事发生,但他还是悄悄捏住了几根针。
“——吴涛之墓。”
红唇微阖时,草丛间窜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忽略边上的宋恒,直直奔向毫无防备的竺桢桢!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张狰狞的面孔就在她眼前放大,她瞳孔微缩,不小心摔倒在地,情急之下只能抬臂挡住脸。
但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听到一声惨叫声响起。
竺桢桢睁开眼一看,蓬头垢面的人已经被宋恒压在地上,咬着牙想把他甩下去,宋恒皱眉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使他动弹不得。
袖中的画像掉落在地,自觉摊开,竺桢桢起身,将那张脸踩在脚下,上前揪起他结成块的头发,强制性地将他的头仰起,那张脸完全暴露在她眼前,与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竺桢桢没想到,见到吴涛居然是这种画面。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了好几个洞,那上面还有着缝补的痕迹,几块深浅不一的布料拼接在脏兮兮的衣服上。
吴涛似乎早就褪去了人性,眼里只有攻击性,就如同融入了山林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野兽一般。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
竺桢桢慢悠悠地道:“吴涛是吧?”
吴涛没张嘴,只是继续用狠狠的目光盯着竺桢桢,仿佛她是他的仇人。
竺桢桢回忆了刚才自己的作为,想通了什么。
她站起身,背对着木碑,眼神盯着不安分的吴涛,她退后一步,吴涛就挣扎一下,眼睛一眨不眨,但是挣扎动作越来越剧烈。即便宋恒能压制住他,还是皱了皱眉。
竺桢桢故意将指尖放在木碑上。
果不其然,在她碰到的那一刻,吴涛嘶吼一声,背脊弓起,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一样,死死地看着她的手,牙齿间发出怵人的咯咯声。
既然活着,却偏偏要给自己刻碑,是因为他早有预料自己活不长久么?
这般癫狂活脱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捕食者。
周宜芳对吴涛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就连他疯了也要时刻保护着尸体。
可是吴涛不是没有妻子么?所谓的亡妻如果不是编造的,那只能是吴涛将妻子的尸体带来这里。
此处并非吴涛和周宜芳的故乡,那为何要将尸体葬在这处?
又为何汪锐收留了流民吴涛,又要在几年后将他除去?
吴涛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她有种预感,只要将这一切弄明白,便离扳倒云阳明又近了一步。
只是目前这一切还太过混乱,没有什么头绪,人疯了也吐不出有用的话,只能就此作罢,先将人带下山再说。
一起下山的,还有那块木碑。
只要绑了手,再把木碑放在他面前,他就会一直追着,就像吊了根萝卜在马儿面前,宋恒再稍微调整方向,一行人就能稳当下山。
下山安顿好吴涛后,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汪锐。
两日过去,也不知道皇上的人要多久才能到,只能对汪锐旁敲侧击试试。
竺桢桢:“汪知州,我二人已将那些不识趣的百姓——”
她刻意拉长尾音,不将话说全了,但在听在有心之人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
汪锐拧了眉心,眼里显现出几分不屑,“数十个人几两钱都拿不出来?”
竺桢桢嘴边溢出一抹讥讽,很快隐去。
汪锐害得百姓如此拮据,还要嘲讽他们,即使是薅羊毛也要给羊喂草吧?真是不要脸。
“罢了,解决了也好,省得还要分出心神。”汪锐道。
“大人说的是,解决掉他们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竺桢桢附和着,再说出口的话有些迟疑,“只是大人,有一事小的还未解决。”
汪锐的心情好转,连带着看她也顺眼起来,“说。”
“吴涛此人像是个疯的,其他百姓都“安顿”好了,就只有此人似乎上了山,许久未回,昨日去寻也未找到,这该如何是好?不知在皇上的人来时能否顺利将此人抓到。”
竺桢桢悄悄抬眼,观察着汪锐的反应。
汪锐冷哼一声,道:“以余元白的性子,必定会快马加鞭赶到沧州,明日便会到了,吴涛必须在他们来之前死,你们继续上山寻。”他话语一顿,紧接着带着敲打之意,“你确定,那群无知百姓全都死了?”
竺桢桢低头敛眉,唇角带笑,“是。”
想必这位余元白就是位好官了,那可是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示一番。
汪锐不是怕百姓闹事吗?那就闹得更大些。
竺桢桢沿路出府,汪锐府中的值钱玩意基本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便宜喽嗖的物品。
她转过转角时,皱了眉头,呼吸微微一顿,随即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从容往前走去。
女子的身形消失在拐角时,远远跟着她的人加快了步伐,但当他转到拐角时,女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竺桢桢稳稳落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转头看向大门,哼哼一声:“小样,还搞尾随这一套。”
她步伐轻快地朝吴涛家中跑去。
来见汪锐的只有她一人,宋恒说要细细观察吴涛,于是自下山后他便守着吴涛,直到现在。
竺桢桢站在屋外听不到里面有动静,安安静静地仿佛无人在内,可是昨日下山时他还在挣扎,这么一想,她心中一慌,用力推开门。
但是她显然没想到这种画面——
吴涛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面容憔悴,遮挡眼睛的头发早已被他用布条束起,淡淡朝她看来,那根用来控制他的麻绳掉落在地,宋恒则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老旧的书。
宋恒一听到动静,直愣愣站起了身子,上前两步与竺桢桢的距离不断缩小,但她没有注意到宋恒的动作,美目只顾着看着吴涛。
宋恒扯了她一下,确实得到了目光的赏赐,但只有一秒,竺桢桢不解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不是还和得了失心疯一般?
宋恒的语调颇有些骄傲的意味,像一只开屏的绿孔雀,顺势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深藏许久的底牌抖出,“我治好的。”
下山之后与吴涛接触的只有他一人,竺桢桢就算是不想信也没办法。且自从上次他早早就知晓仇人时,她对他的包容度已经很高了。
竺桢桢看见吴涛手上还扎着几根针,于是她朝他传去一个十分惊奇的眼神,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只要他不要说自己背地里是个顶顶有钱富豪,暗中有好几套宅邸,她都能全盘接受。
宋恒微微一哂,没有说话,不过好在竺桢桢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是要揭他老底,她的注意力此刻都在吴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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