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上仿佛被按了石子,滚来滚去很是难受,霍邈不知自己已打坐了多久,再次睁开眼后,喉咙早就呼吸不上空气了。
她紧按住胸口,两排牙齿狠狠钉在一起,才没使手指轻颤个不停。
见不到祢春的每分每秒,她的手都在剧烈地抖动着,抖得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偏移了胸腔的位置,五脏六腑也纷纷滑落。
她听着那颗温热的心脏“咚”“咚”跳着,每一下都强悍有力,击打着脑中脆弱的神经,五感连带着情绪在渐渐封存。
一旁时刻观察她状态的圣素手瞧她紧闭双眼,流连于面上的焦灼诡异地全部消失,太阳穴嗡鸣数下,紧张地唤她名字。
无人应答。
圣素手握紧拳头一捶大腿,想,坏了,这人灵力失序了!
她刚准备去晃霍邈的肩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在她们不远处。
几乎是刹那间,霍邈便睁开了眼睛,她眸子黯淡一片,像死寂的夜晚,但当瞳孔中映照出熟悉的人影后,一束绚丽的烟花又陡然炸开,增添了几分生息。
圣素手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转头看去。
就见祢春捂着腹部朝她们缓缓挪动着步子,看其状态,像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惨不忍睹的那一个。
霍邈飞跃至她身侧,抓住人的肩膀就要打横抱在怀里。
祢春伸开五指,压着伤势,艰难地叫了一声远处的圣素手,眼神示意她过来。
绝对不能让霍邈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先不说太丑了,再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一直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猛地伤成这样,真没面子。
还仙门百家第一,去他大爷的。说出去鬼信。
可意志再如何清晰,**的身体也由不得她逞强,带着主人奄奄一息的身躯轰然坠下,猝不及防倒在霍邈怀里。
霍邈的神情有一瞬间出现了怔愣,而后不可置信地掀开祢春鲜亮的衣袍,看清了她不遗余力掩饰在完美外表下的血洞。
鲜血淋漓,顺着霍邈的手一股一股向外流出,几秒的功夫就将她整只胳膊一并染红。
圣素手呆滞地骂了一声,而后如梦初醒一般把落云拽过来,摇着她的胳膊急促道:“孩子,你们老大要死了,谁能来救救她,这蠢货出门别说随身携带救命仙器了,她连个管风寒的小药丸也不肯带啊!”
落云屏蔽她聒噪的声音,怒道:“别扯我衣服,让我冷静想办法!”
她脑子也乱成一锅粥,盯着祢春的腹部一刻也不敢眨眼,生怕看漏了什么,鼻腔内萦绕着浓烈的腥气,闻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先把祢春给我。”落云边说边把祢春拨到自己腿上,她盘坐在地,四周有照阳和荆朔临时搭建起的灵力防护罩,可保环境暂时安全无恙,就算风刮的再猛,一粒石子也飞不进来。
死寂大片蔓延,笼罩在每人心头。
无人敢发声,又或者说连正常的呼气出气都不敢进行,生怕扰了祢春。
祢春的头因为落云的动作垂向一旁,脸色惨白,眼尾嚣张的红都灭了。
这看的荆朔一阵失语,她听过很多祢春光鲜亮丽有武有谋的的英勇事迹,脑中有关她的形象是不会受伤随身罩着一层金光的铁人,一时看到这样太有冲击力的画面,心有余悸地看向霍邈。
如果祢春再晚出来一会儿,她这位儿时的好友瞧着像能拼命把这鬼地方连根拔起地掀了。
“热毒!?”落云动作迅速地给祢春包扎好伤口后开始蓄力检测她体内灵力波动,偶查出几缕互相冲撞,快要不受控制爆在体内的红光时心头大震。
圣素手闻言,巡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幸存者:“看来有些人本可以吊着口命活着出来,但幻境为了搞死这些无法还手之人,备了后手。”
热毒算是罕见至极的一种毒,普通人一生根本没机会碰到这样的病人,但眼下的处境是这种邪煞的鬼地方,倒也说得过去。
“中热毒之病患,若不加以治疗不出片刻就能爆体而亡,更遑论祢春身有血洞……”霍邈突然喃喃道。
落云一点也没犹豫:“我有办法!”
她说完,转头吩咐道:“所有人将灵力渡引给我,越多越好!”
一声令下,所有人立马忙了起来,由霍邈为主心骨,将体内还存着的灵力源源不断为其输送过去。
不出一会儿,落云和祢春身上就附着了一层飘渺瑰丽的蓝光,那是灵力浑厚的象征。
有伤的越重便越强的霍邈在,余下几人几乎很好地喘了口气,没把剩下那半条命也搭进去。
热毒是高爆发性的毒,想要短时间内压制并治好需要的条件想也不用想有多苛刻。
但此时落云需要的第一点达到了,眉心一直夹着的竖纹便被霍邈强悍的灵力抚平了。
这样强悍不符常理的灵力波,也是霍邈受伤换来的,落云眼眶酸涩,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祢春,在心里想,快点醒来吧。
灵力渡引完成,照阳急道:“还需要怎么做?”她慌乱地半跪在祢春头边,双手停滞在半空,碰也不敢碰睡得沉重的人。
“一分钟后,我会召医家魄引我落家药室短暂现形……届时,需要你带祢春进去并封锁药室,确保最大限度地医治,并用体温为其降温。”
“祢春失忆症又发作了,这次更狠。”
落云不疾不徐道完需要准备的一切,随手打发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让她们来烦扰祢春,屏息敛声,平摊手掌开始请医家魄。
医家魄是医家落家的百年绝技,只能由每任家主费心请来,由医家魄所搭建的药室怕是谁来都能将其救活,一直被称为修仙界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
所以治个热毒不在话下。
只是一般来讲,每任家主一生能请来的医家魄和自己的悟性修为挂钩,这次落云用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别想再碰到药室的门了。
落云简直太庆幸自己年少有为,天之骄子,还没成为落家家主就已经能请来医家魄为祢春治病救急,她曾听闻前辈和长老们唠叨过数次这种情况只能为了自己,断不可用给别人,就是以后找到的伴侣也不可让其摸到门路,不是最凶险万分的情况绝不可用,哪怕自己快要死了能撑住也不可召它来。
清凉熏人的药室中搁置着数不清的稀有药材,大部分都濒临灭绝,可这些修仙界找都找不到的好东西眼下大批大批躺在药室内,圣素手看到的那一刻几乎立马就能明白当初为何四大宫竭尽全力去抢落云想让其归为自己门下了。
药室旦显,每分每秒都得利用起来,落云睁开惺忪的双眼,吊着最后一口力气带着除霍邈和祢春以外的人撤离,留给她们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
药室包容祢春的那一刻,就为其复原了身体,血洞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被修复好,霍邈掀起眼皮看了看,见祢春的腰腹透着健康的光泽,漂亮劲瘦的线条被收进裤子里,一路延伸至将小腿包裹的笔直修长的长靴里。
霍邈看了几眼,满意地将手撤走,下一秒扔掉身上所有多余的衣物,毫无犹豫,将祢春死死揉进怀里。
她抱的结结实实,因为身体复原将醒未醒的祢春察觉到,不满意地蹬了蹬腿,脖子离得老远,似乎很排斥来人的怀抱。
霍邈:“……”
她掀起眼皮盯着祢春锋利的下颌线看了看,又看了看她的脖颈,顶着张死鱼脸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落云交代的那句让她用身体温度为祢春降温是极有用的,不过一会儿,祢春蹩紧的眉头就舒展了,还有闲劲儿挣脱霍邈长而有力的双臂。
落云见到霍邈时就知她在幻境中不止流损了灵力,还把旧疾给折腾复发了导致身体冷成了死人一般。
寒气几乎隔着三四个人都能感受到。
但没想到,竟然能给祢春用。
霍邈也知道自己箍她箍的死紧,但她实在是怕祢春因为自己一个照顾不周就又昏死过去。
那种感觉,实在是恐怖,霍邈不想经历第二遍。
她脑子里徘徊着些无甚大用纷乱嘈杂的念头,盯着祢春的脖颈看了半天,双瞳一时显得森然,她将人困在自己与桌子间的距离,并未注意到自己潜意识中的恶趣味。选什么姿势不好偏偏选个让人误会、有理说不清的姿势。
但……要的就是说不清。
霍邈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嘴贴了过去。
脑子乱作一团的祢春混乱中感觉到脖子上有道温热的湿意,不自在动了动手腕,见挣脱不过来人,索性放心地顺势靠过去,贴着人继续休息了。
失忆症真不好受,穿着奇怪的假霍邈又出现在她脑子里,只不过这次频频闪过的人影没发神经也没有出言不逊,而是带着少年人蓬勃的热气与鲜活同她搭话,趁着她不注意欺负她,虽然霍邈确实喜欢在寒极宫跟自己打架,但从来没有这般压制过自己,向来是打个平手,不分上下……记忆片段太假了,但又的确是真的。
她抓住那根尚且有点理智的神经,拼命排出脑内的记忆,感受着抱着自己的人身上冷如地下冰窖的体温,舒服地喟叹出声,主动蹭了蹭对方。
那点暂存清醒意识的大脑正在逐渐复苏,潜意识里祢春想,抱着自己这人谁啊,这么有意思,发现自己往她那蹭过去,还僵了一下身体。
于是,祢春费劲巴拉挣扎着与失忆症斗来斗去,第一次主动斗赢了失忆症,借着对方寒如鹅毛大雪的体温,缓缓醒来了。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是熟悉的衣物和……欠揍的脸庞。
她心心念念的的“小可爱”顶着霍邈的脸冷巴巴地看着自己,给她盯得后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对方眼神不知为何,下意识让她防备,简直像什么猛兽吃人前眸中闪过的寒冷精光,给她一个喷嚏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意识岌岌可危又要倒下,被霍邈冰冷噬骨的手一巴掌拍了回来。
“你也不至于嫌弃成这样。”霍邈不咸不淡道。
祢春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结果失而复返的失忆症找准空隙又来骚扰了她一波,难受的她差点呕人肩上,昏不拉几地将下巴磕霍邈脸侧了。
霍邈皱了皱眉,双手扶住人胳膊:“哪里不适?”
她静静等人的回答,结果等半天等来一句祢春坏笑的揶揄:“你是不是在我昏迷期间偷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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