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蹲点排查，线索却像断线的风筝，没个头绪。那个自称药材商的蒋宴之，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反倒让人更觉可疑。能调局地下室的气氛有点闷，只有刑翩的鼾声此起彼伏——他最近睡得是越来越沉，雷打不醒。
下班时间到，许心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左眼的灰翳让她看东西总隔着一层雾。她谢绝了许山岳同路的提议，只想一个人走走，清静一下。
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喧嚣的人声车流反而让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些。
就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她无意间一抬眼。
心跳骤停。
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对面街角，赵宇正低着头匆匆走过，神色仓皇。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许心一的左眼猛地一阵剧痛，像是被针扎透！那层终日不散的灰翳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狠狠撕开！
视野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清晰得令人恐惧。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赵宇的左肩上，不再是模糊的红影，而是一个完整的、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影像——一个穿着残破猩红古装长裙的女子虚影，面容惨白扭曲，黑发如瀑，两条宽大的水袖无风自动，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赵宇的脖颈和手臂，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怨气正不断从袖口溢出，渗入他的身体。
红衣迦逻！
那红逻似乎察觉到了窥视，猛地转过头，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睛精准地“盯”住了街对面的许心一！
嗡——！
许心一只觉脑中一阵尖锐的鸣响，左眼的剧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她猛地捂住眼睛，再睁开时，视线又恢复了那该死的模糊，但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已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绿灯亮了。
赵宇加快了脚步，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许心一来不及多想，忍着不适，立刻快步穿过马路，追了进去。她心跳如鼓，既紧张又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必须跟上，必须弄清楚！
小巷昏暗，杂物堆积，只有零星几盏老旧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赵宇的身影在前方忽隐忽现，走得很快，那缠绕在他身上的红影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诡谲妖异。
跟踪变得异常困难，许心一既要保持距离避免被发现，又要竭力集中精神维持那极不稳定的灵视，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
七拐八绕，赵宇走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许心一躲在楼道口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她听到楼上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是门被关上的闷响。
她犹豫着是否要跟上去，风险太大了。就在此时，她清晰地感觉到，楼上一间房子里，那股阴冷、怨毒的能量波动骤然增强了！
紧接着，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还有家具被拖动的刺耳摩擦声！
那红逻在影响他，或者说，在加剧操控！
许心一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危险了，抬脚就要冲进楼道。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从后面伸来，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条手臂则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利落地拖进了旁边更深的黑暗角落里！
“唔！”许心一惊骇挣扎，手肘猛地向后击去！
身后的人轻易化解了她的攻击，手臂如铁钳般箍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牙痒的懒散语调：
“嘘——别动。现在冲进去，是打算给红逻当点心？”
是蒋宴之！
许心一身体一僵，停止了挣扎。蒋宴之察觉到她放松下来，这才慢慢松开手，但依然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望向楼道口。
“你……”许心一喘了口气，又惊又怒，“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看热闹。”蒋宴之答得轻描淡写，视线却没离开那栋楼，“灵视突然清晰了？看到什么了？是不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看起来怨气冲天，恨不得把所有活物都撕碎的家伙？”
许心一抿紧嘴唇，默认了。
“那就对了。”蒋宴之嗤笑一声，“‘红逻’，由极致的怨恨和绝望滋生出来的恶迦逻，最喜欢附身在心有恶念或意志薄弱的人身上，放大他们的**，直到彻底吞噬宿主，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
楼上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许心一紧张地抓住蒋宴之的衣袖：“那赵宇他……”
“暂时死不了。”蒋宴之低头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眼神玩味，“那红逻怨念虽深，但执念未消，它留着赵宇还有用。不过你再冲进去刺激它，可就不好说了。”
“执念？什么执念？”
“大概是……复仇吧。”蒋宴之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那红逻生前，应该是被至亲之人所负，含冤而死，怨气不散才化成这般模样。它找上李德昌和赵宇，这叔侄俩，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说话时，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许心一的额头。她这才发现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看清他垂眸时长睫投下的阴影。她的脸颊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热，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困在原地。
“所以，别轻举妄动，许小姐。”蒋宴之重新看向她，嘴角又勾起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打草惊蛇，只会让事情更糟。有些债，得让它自己去讨。”
说完，他忽然伸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一下她微烫的脸颊。
“眼睛没好全，就别太勉强。下次晕在路上，可不一定能遇到我这么好的‘药材商’了。”
他低笑一声，终于放开她，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身影很快融入巷外的灯火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许心一独自留在昏暗的角落，心跳得依然很快，脸上被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楼上的异响已经平息，那股冰冷的怨气似乎也暂时蛰伏起来。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呼出一口气。蒋宴之的话信息量太大，红逻的来历、执念、复仇……还有他看似调侃实则警告的态度。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对迦逻如此了解？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夜色渐浓，小巷深处的阴影仿佛也变得更加浓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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