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调局地下室的警报器发出尖锐得不祥的嗡鸣，不再是平日的断续滴滴，而是绵长刺耳的最高级别预警。
“是红逻！能量反应急剧升高！位置……城西废弃纺织厂！它在……它在剧烈波动，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丁玲玲盯着屏幕上几乎要爆表的能量条和疯狂闪烁的坐标，声音发颤。
许山岳脸色铁青，看了一眼医疗床上昏睡不醒、颈间青纹愈发清晰的刑翩，果断下令：“林秋，沈棠生，留下照顾刑翩。其他人，立刻出发！”
废弃纺织厂如同一个蛰伏在夜色中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离得老远，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唱戏声？
那声音幽怨婉转，却又尖锐刺骨，像是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铁皮，在死寂的夜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许山岳猛地推开摇摇欲坠的厂门。
月光惨白，从破洞的屋顶倾泻而下，照亮了厂房中央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赵宇站在空地中央，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仿佛提线木偶。但他并不是独自一人。
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猩红戏服的女子虚影紧紧贴附在他身后，水袖翻飞，却不是飘逸，而是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疯狂。那哀怨尖利的唱腔正是从它（或者说，从赵宇的喉咙里）发出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唱词是《牡丹亭》的哀婉，但唱腔里却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绝望。两条猩红的水袖如同活物般缠绕着赵宇，袖口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发丝般的红丝正扎入他的皮肤，一点点汲取着他的精气。
更恐怖的是，在那红逻唱到高亢处时，赵宇的脸会突然扭曲，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嘴巴一张一合，竟也跟着唱起来，声音却是他自己那充满恐惧和痛苦的男声！两种声音，两种表情，在他脸上和喉咙里疯狂切换、交织，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身份错乱感。
一会是哀怨的红衣戏子，一会是惊恐万分的赵宇。精气的流失让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但那红逻的身影却愈发凝实，怨气冲天。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红逻的水袖猛地一甩，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赵宇的身体也随之僵硬地舞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许山岳怒吼一声，钢管裹挟着劲风，直接砸向那飞舞的水袖！钢管上的特殊符文微微发亮，竟真的将水袖震开少许，但更多的怨气如同粘稠的沼泽，迅速缠绕上来，减缓他的攻势。
红逻猛地“转头”，纯白的眼睛怨毒地盯住许山岳，唱腔陡然变得凄厉：“恁般摧折——怎辜负的——恩——爱——缠——绵——！”
最后四字如同泣血诅咒，两条水袖轰然炸开，化作万千猩红毒蛇般的发丝，铺天盖地刺向许山岳！
许山岳挥棍格挡，但发丝太多太密，眼看就要被吞没——
蒋宴之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速度快到只剩一道残影。他并指如刀，所过之处，那些怨毒的发丝如同遇到克星，纷纷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尖叫着化为黑烟消散！
他挡在许山岳身前，风衣下摆无风自动，将周围的阴冷怨气都逼退几分。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你的对手，是我。”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红逻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扔下许山岳，所有怨气集中攻向蒋宴之。猩红水袖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光芒闪烁间，映照出蒋宴之冷静近乎冷酷的侧脸，以及红逻那张扭曲怨毒的白面。
战斗激烈得令人窒息。蒋宴之的身手远超常人，但红逻的怨念实在太过深重，凭借地利和汲取赵宇精气，竟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在一次剧烈的能量对冲后，两人暂时分开。
红逻喘着气（借助赵宇的身体），纯白的眼睛死死盯着蒋宴之，又瞥向他身后脸色苍白、左眼刺痛难忍的许心一，突然发出沙哑的尖笑：“……呵呵……你护着那个灵视者？她的眼睛……快瞎了吧？被同等级别的‘恶’所伤，日夜煎熬的滋味……我能感觉到！”
蒋宴之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红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充满恶意的诱惑：“我能治！我能缓解她的痛苦！甚至……能找到让她恢复的契机！我与伤她的那股力量……同源而异质！”
蒋宴之周身的气流微微波动了一下。他沉默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许心一那只捂着左眼、指缝间露出痛苦神色的手。
“别信它！”许山岳低吼，握紧了钢管。
蒋宴之却像是没听见，目光锁死红逻：“条件。”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偏执。
“放过赵宇！给我三天！”红逻急切地叫道，“三天后，子时，此地！我给她缓解痛苦的方法，你……放我自由！”
“蒋宴之！”许山岳再次警告，眼神充满了不赞同和警惕。
蒋宴之却毫不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好！一言为定！”
“不行！”许山岳的话音一落人也冲了上去。
蒋宴之瞬间回身，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许心一猛地抬头，看向蒋宴之挺拔却透着一股邪气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为了她的眼睛，竟然轻易就与恶迦逻做交易？一种混杂着震惊、悸动和不安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红逻发出得计的笑声，怨气缓缓收敛，缩回赵宇体内。赵宇烂泥般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蒋宴之周身的金芒也随之敛去。他转过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痞痞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为了一个承诺不惜与虎谋皮的偏执男人只是幻觉。
他走到许心一面前，无视许山岳冰冷的视线，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她依旧蹙着的眉心，动作轻佻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认真。
“啧，看这小脸皱的。”他嗓音低沉，带着蛊惑，“放心，三天后，保证让你能看清楚……比如，”他指尖下滑，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语气暧昧不清，“我到底有多帅。”
许心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烧起来，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眼中那抹不容错辨的认真和暗藏的疯狂钉在原地。
“哇……”丁玲玲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小声惊叹！”
“走了。”蒋宴之低笑一声，直起身，慵懒地挥挥手，转身走入阴影之中，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又邪气肆意的背影。
丁玲玲凑过来，小声道：“心一姐，你脸好红哦……”
许心一：“……闭嘴。”
她看着蒋宴之消失的方向，那个男人的心思，简直比红逻还要难以捉摸。
许山岳抿紧嘴唇抬头凝视夜空，眉头又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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