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暴雨倾盆。
温言站在新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纸箱，星辰正窝在其中一个空箱里，警惕地观察着陌生的环境。
"电路检查完了。"周予安从厨房走出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热水器要等半小时。"
温言点点头，突然指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北航的主楼轮廓，而美院的方向在更远的东南侧。两所学校像两颗星辰，隔着城市遥相呼应。
周予安站到他身后，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明天去美院报到？"
温言向后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一...起。"
"嗯，一起。"周予安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先去买校服。"
温言转身，鼻尖差点撞上周予安的锁骨。他仰头看着恋人线条分明的下颌，突然想起四年前在医院天台上初见时，周予安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
"笑什么？"周予安捏了捏他的耳垂。
温言摇摇头，突然踮脚在周予安下巴上亲了一下："变...了。"
"哪里？"
"这...里。"温言点了点周予安的左胸，那里藏着一颗曾经伤痕累累的心脏。
周予安呼吸一滞，突然将他打横抱起："热水应该好了。"
温言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脖子。星辰从纸箱里探出头，"喵"地表示抗议，却被雨声淹没了。
美院的走廊里挂满了学生作品，温言站在一幅星空油画前挪不开脚。
"像你的风格。"周予安对比着手机里温言的作品，"但用色更大胆。"
温言点点头，突然指向画作角落的签名——"陈玥，油画系大三"。这个名字他熟悉，是去年全国青年美术展金奖得主。
"以后你也会挂在这里。"周予安捏了捏他的手心，"署名'温言，星空专业'。"
温言耳根发热，急忙拉着他往前走。转过拐角是版画工作室，透过玻璃能看到学生们正在刻制木板。温言贴在窗前，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
"感兴趣？"周予安问。
温言用力点头，突然掏出手机打字：【想学，把你的照片刻成版画】。
"......别用我的脸练习。"周予安耳尖微红，"刻坏了我怎么见人。"
温言坏笑着又打了一行字：【那就只给我看】。
周予安弹了下他的额头："学坏了。"
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离开时，温言领到了一叠课程表和校园地图，还有一本厚厚的安全手册。他认真地把每份材料都收进文件夹，像对待某种珍宝。
"从正门到油画系教学楼，"周予安研究着地图，"步行八分钟，途经两个咖啡厅。"
温言眨了眨眼："你...来...过？"
"上周。"周予安轻描淡写地说，"顺便踩点了所有医务室的位置。"
这个回答让温言胸口发紧。他悄悄勾住周予安的小指，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轻轻晃了晃。
北航的校园比美院大得多。
温言跟在周予安身后，穿过长长的林荫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学生骑着自行车掠过，带起一阵微风。
"那是天文台。"周予安指向远处一座白色圆顶建筑，"下学期可以在那里做观测。"
温言仰头望着那个圆顶，突然想起青海湖的星空。他掏出素描本，迅速勾勒出周予安站在望远镜前的样子，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自己。
"天文系在这栋楼。"周予安指着前方一栋灰色建筑，"三楼有间自习室，窗户正对美院方向。"
温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在远处天际线上看到了美院标志性的钟楼。两所学校之间是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筑，像一片钢铁森林。
"地铁站在这边。"周予安带着他拐向西侧，"以后你下课就坐四号线，我在航天桥站等你。"
温言突然停下脚步："自...己...可...以。"
周予安皱眉："高峰期人多。"
"不...是...小...孩。"温言固执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周予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妥协："至少头两周让我接你。"
温言思考了一会儿，伸出小拇指："约...定。"
这个熟悉的手势让周予安表情软化。他勾住温言的手指，突然将人拉进怀里："别逞强。"
温言把脸埋在他肩头，嗅着熟悉的薄荷香气。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晚高峰的地铁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温言紧紧抓着扶手，被人群挤得贴在了周予安胸前。两人的戒指在颠簸中偶尔相碰，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下一站就下了。"周予安护着他往门口移动，"忍一忍。"
温言点点头，突然发现斜对面有个女孩正盯着他们看。女孩穿着美院的校服，手里拿着素描本，眼神在两人交握的手和同款戒指间来回扫视。
周予安也注意到了，下意识把温言往身后挡了挡。女孩却突然笑了，举起素描本晃了晃——上面是两个模糊的侧影，正是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送...给...你...们。"女孩在到站时把画塞给温言，"祝幸福。"
温言还没来得及道谢，女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他小心地展开素描纸——画中的他们站在车厢连接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轮廓温柔得不可思议。
"画得不错。"周予安评价道，"但没你画的我好看。"
温言把画收进包里，突然说："同...学...会...知...道。"
"嗯。"周予安牵着他走出地铁站，"怕吗？"
温言摇摇头，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骄...傲。"
这个简单的词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予安胸腔里某个上了锁的盒子。他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吻了温言的前额。
"回家。"周予安的声音有些哑，"星辰该饿了。"
深夜，温言被噩梦惊醒。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的天台，但这次周予安没有出现。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睡衣。身旁的位置空着，床单上还残留着体温。
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温言赤脚走过去，看见周予安正站在料理台前分装药片——是他的心脏药和维生素，还有周予安偷偷停掉的抗抑郁药。
"......睡不着？"周予安察觉到他的存在，手忙脚乱地合上药盒。
温言摇摇头，突然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脊背上。周予安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慢慢放松："做噩梦了？"
"你...不...在。"温言的声音闷在他背上，带着微微的颤抖。
周予安转身将他拥入怀中："只是起来喝水。"
温言却指向料理台上的药盒："骗...人。"
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投在墙上。周予安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有时候还是会做那个梦。"
"天...台？"
"嗯。"周予安的声音很轻，"梦见你没抓住我的手。"
这个回答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温言胸口。他想起四年前那个雪夜，周予安翻过栏杆抓住他手腕时的温度，想起医院里那些无声的陪伴，想起青海湖畔的星空誓言。
"在...这...里。"温言抓起周予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自己有力的心跳，"不...会...走。"
周予安的指尖微微发抖，最终收拢成拳，攥紧了温言的衣襟。温言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颈间，但他假装没发现，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住对方。
"吃药。"他最终说，指了指料理台上的药盒，"一...起。"
周予安点点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好。"
星辰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歪头看着这一幕，发出细弱的"喵"声，像是在提醒他们该睡觉了。
开学前一周，温言收到了美院的课程调整通知。
"周五下午加了一节素描课。"周予安研究着新课表，"会错过末班校车。"
温言正在喂星辰，闻言头也不抬："地...铁。"
"那天我有实验课。"周予安皱眉，"不能接你。"
"自...己...回。"温言放下猫粮碗，转身面对他，"不...是...玻...璃...做...的。"
周予安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带药，别走小路，到站给我发消息。"
温言点点头，突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谢...谢。"
这个简单的感谢里包含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周予安揉了揉他的头发，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银色吊坠，造型是简化版的北斗七星，每颗星星上都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和他送给周予安的领针如出一辙。
"紧急联系人设置好了。"周予安帮他戴上，"长按最大的那颗星星，会自动拨我电话并发送定位。"
温言摸着吊坠，突然想起四年前周予安送他的第一个礼物——那个装着星星贴纸的小盒子。从那时起，星辰就成了他们之间最隐秘的暗号。
"喜...欢。"他轻声说，指尖描摹着吊坠的轮廓，"永...远...戴...着。"
周予安喉结动了动，突然将他拉进怀里。两人的心跳在晨光中渐渐同步，像某种无声的誓言。窗外，夏末的阳光正好，将新家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明亮温暖。
星辰跳上窗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在嘲笑人类的多愁善感。但对周予安和温言而言，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未来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清晨在等待着他们，平凡、温暖、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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