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王素芬坐在轮椅上,坚持要自己抱着那盆住院期间养的多肉植物。周文帮着把行李搬上车,白大褂换成了浅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
"记得下周一来复查。"他递过一张手写的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饮食要清淡,但营养要跟上。"
林小雨接过纸条,指尖擦过他的手腕。一种微妙的电流让她迅速缩回手,纸条飘落到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撞在一起。
"对不起!"她涨红了脸。
周文揉着额头笑:"是我没注意。"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勾勒出耳廓细微的绒毛。
回老城区的路上,王素芬一直看着窗外:"香樟树都长这么高了。"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唏嘘。林小雨从后视镜里看母亲花白的头发,第一次发现母亲真的老了。
老房子弥漫着久未住人的尘埃味。但阳光透过厨房窗棂,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林小雨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这里没有昂贵的香薰,却有记忆的味道。
"你爸当年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王素芬突然说。这是母亲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林小雨切菜的手顿了顿,听见母亲继续道:"可他血脂高,后来我就不常做了。"
锅里的油噼啪作响。她看着母亲侧身淘米的背影,想起周文说过的话:"每个选择背后都有它的代价。"
陈昊的挽回来得轰轰烈烈。每天九十九朵红玫瑰堆满楼道,奢侈品礼物多到对门邻居报警投诉占用公共空间。第十天,他本人出现在老破小的单元门口,Armani西装与剥落的墙皮形成荒诞对比。
"别闹了。"他试图拉她的手,"你想要什么?婚期?房子加名?"
她看着这个男人,突然发现他眼角也有了细纹。原来完美人设维持起来并不轻松。
"我想要真实的生活。"她说,"比如现在要赶着去菜市场,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鱼了。"
陈昊的表情像听到天方夜谭。在他认知里,林小雨应该活在高级定制和米其林餐厅里,而不是提着菜篮子讨价还价。
但他很快调整策略:"那我投资给你开工作室,你做独立设计师。"
这确实是她曾经的梦想。可此刻听着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她只是摇头:"现在这样挺好。"
关门时看见对门阿婆好奇的目光,她突然笑了。原来放下身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周文第一次来访是个雨夜。他提着果篮站在楼道里,伞尖还在滴水:"顺路来看看王阿姨恢复得怎么样。"
老房子隔音不好,能听见隔壁电视机的喧哗。王素芬热情地留他吃饭,餐桌上唯一的荤菜是清蒸鲈鱼。周文却吃得很香,连夸鱼新鲜。
"小雨现在可会买菜了。"王素芬炫耀似的,"都知道哪家的豆腐最嫩。"
林小雨脸红到耳根。这种市井的夸奖,比任何时尚杂志的专访都让她雀跃。
饭后周文主动洗碗。她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挽起袖子时露出的小臂线条。水龙头哗哗作响,他忽然说:"你比在医院时气色好多了。"
"可能是因为不用化妆。"她脱口而出。
他转头看她,眼镜片蒙着水汽:"很好看。"
三个字像羽毛拂过心尖。窗外雨声渐密,隔壁传来小孩背古诗的声音。这一刻的烟火气,比任何浪漫约会都动人。
苏梅的预产期提前了。林小雨赶到医院时,李强正在产房外团团转。见到她像见到救星:"梅梅疼得厉害,非要见你。"
产房里的苏梅头发湿透,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要是...要是我不行了..."
"别胡说。"她擦去闺蜜额头的汗,想起母亲手术时的恐惧。原来生命的重量,在任何时刻都如此具体。
凌晨三点,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寂静。林小雨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看苏梅疲惫而幸福的笑容,突然理解母亲常说"你平安快乐就好"的心情。
出医院时天已微亮。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心内科楼下,正好遇见下夜班的周文。晨曦里他眼下的乌青很明显,看见她却笑了:"来探病?"
"苏梅生了,女儿。"她把手里的喜糖递过去。
他剥开糖纸,粉色的水果糖在朝阳下晶莹剔透。"名字取了吗?"
"叫念安。平安的安。"
周文点点头:"好名字。"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银色的金属反射着暖光。
王素芬开始去社区老年大学上课后,林小雨的时间突然多出来。她重新拿起画笔,却不再画商业设计图,而是画菜市场的蔬果,画窗台上的多肉,画母亲听课时的侧影。
偶尔会遇见周文来社区义诊。他穿白大褂的样子比在医院时松弛,会耐心听老人反复描述症状。有次她看见他蹲着给老爷爷系鞋带,那个瞬间比任何偶像剧场景都打动她。
"林小姐画得真好。"某次义诊结束,他站在她身后看写生本。
她慌忙合上本子。里面有一页速写,是他低头写处方的侧脸。
秋天深了的时候,周文送来一盆琉璃苣。"听说很好养。"他语气随意,耳根却有点红。小花蓝得像天空的碎片。
王素芬悄悄告诉她:"琉璃苣的花语是勇气。"
她给花浇水时,发现盆底压着一张纸条。周文工整的字迹写着:"下周医院年终晚会,缺个舞伴。"
窗外飘起初雪。
晚会那晚,她穿了件简单的奶白色毛衣。周文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会跳舞。"
舞池里他确实踩了她好几次脚。但当他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腰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破茧的蝶。
中途播放抒情曲时,灯光暗下来。周文突然说:"其实我不是顺路去看你母亲的。"
她抬头,看见他镜片后闪烁的目光。
"那天特意调了班。"他声音很轻,"就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窗外烟火突然绽开。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她踮脚吻了他的脸颊。琉璃苣的蓝色花瓣在她包里微微颤动,像初生的勇气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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