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倒春寒比隆冬更刺骨。林小雨呵着白气推开花坊的玻璃门,发现昨夜忘关的窗棂结满了冰花。暖气片嘶嘶作响,却敌不过从门缝钻进来的冷风。
周文值完夜班过来时,带来个坏消息:"房东刚通知我,这排平房下月要拆迁。"他睫毛上还挂着霜,"说是要建商业综合体。"
剪刀从林小雨手中滑落,"咔嚓"一声脆响。花坊虽小,却是她新生的根须。墙上有孩子们画的感谢卡,架子上有老人们送的腌菜罐,每处痕迹都记录着从琉璃盏到琉璃苣的蜕变。
"违约金够你再找地方。"周文试图安慰,但拆迁通知上冰冷的数字,只够在偏远地段租个更小的店面。
祸不单行。几天后社区主任找上门,面色为难:"小雨啊,创卫检查说花坊占道经营..."其实只是门口两盆促销的绿萝,但规定就是规定。
更糟的是王素芬的起搏器出了故障。深夜的急诊室里,周文白大褂下穿着家居裤,显然是从床上匆忙赶来的。"要更换电极。"他指着CT片上的阴影,声音沙哑。
林小雨盯着缴费单上的数字,想起陈昊母亲那句"你配不上昊昊"。原来有些鸿沟,不是换种活法就能跨越。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苏梅抱着念安冲进花坊,婴儿车里塞着湿透的图纸:"李强公司竞标老年社区项目,缺园艺设计!"
标书要求严苛,预算却有限。林小雨熬夜画图时,周文就在旁边整理医学资料。有时她趴桌上睡着,醒来身上就盖着他的白大褂。
中标那天,社区老人自发组织庆功宴。张阿姨端来自己种的草莓:"小雨别怕,咱们联名请愿留花坊!"
联名信像雪片飞向街道办时,林小雨在拆迁工地旁发现个废弃电话亭。玻璃残缺,但结构尚好。周文下班后帮她刷漆,夜色中那个亮黄色的小盒子,像荒野里长出的向日葵。
起搏器手术前夜,王素芬拉着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妈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没把你教成攀援的凌霄花。"
手术灯亮起时,周文白大褂袖口沾着油漆点。他忽然说:"我申请了援疆医疗队,半年。"
林小雨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原来命运的考验从不间断,刚熬过寒冬,又有倒春寒。
"为什么?"
"需要晋升副主任的基层经历。"他语气平静,"而且,想证明有些选择不是冲动。"
她想起陈昊当年为躲绯闻跑去欧洲"度假"。原来真正的担当,是向着更艰苦处前行。
电话亭花坊开业那天,春寒依旧。周文在玻璃上画了颗心脏,解剖学标准得能当教材。孩子们却欢呼:"是发光的气球!」
援疆出发前夜,他带来盆特殊的琉璃苣——用新疆戈壁石种植的。"据说耐旱。"花盆底下压着张机票,目的地是乌鲁木齐。
林小雨在登机口抱住他时,闻到他领口消毒水混着风沙的味道。原来有些人的诗和远方,不在洱海而在戈壁。
飞机冲上云霄时,她回到电话亭花坊。阳光透过心形涂鸦,在琉璃苣上投下彩虹。手机震动,周文发来照片:戈壁滩的夕阳像打翻的橘子酱,配文是"这里适合种耐旱的花"。
她回复一张彩虹光斑的照片。没有文字,但都知道——琉璃要经过淬火才坚韧,而春天总在寒潮后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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