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离开的第七天，林小雨在电话亭花坊的玻璃上画下第一道刻痕。戈壁滩的风沙似乎能透过手机信号传来——他发来的照片里，白大褂下摆总是沾着土黄色。
"这里缺水。"视频里他嘴唇干裂，背后是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但星空很亮。"
她把手机转向窗台，那盆戈壁琉璃苣正在抽新芽。曾经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如今在沙漠里种活了耐旱花。
花坊的生意随着气温回暖渐渐好转。附近写字楼的白领开始光顾这个小电话亭，买几株多肉装点工位。林小雨学会了记账，发现扣除成本后，盈利刚够给母亲买新牌子的降压药。
某天收摊时，发现门口蹲着个熟悉的身影。陈昊的西装皱得像咸菜，手里捏着朵蔫头耷脑的玫瑰。
"公司破产了。"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们卷款跑了。"
她递过一杯温水，看他手指上的钻戒已经不见。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原来也会被生活打回原形。
"你当年说得对。"他盯着一次性纸杯，"漂亮外壳终会褪色。"
暮色渐浓时，他摇摇晃晃走进地铁站。林小雨给周文发消息："原来每个人都要经历自己的沙漠。"
三分钟后收到回复："但沙漠里有绿洲。"附张照片：戈壁滩上，一丛野花在裂缝里开得正艳。
苏梅的产后抑郁来得猝不及防。林小雨抱着念安去探望时，看见闺蜜手腕上缠着纱布。
"我觉得自己是糟糕的母亲。"苏梅眼泪浸湿枕头，"李强天天加班..."
她把婴儿塞进苏梅怀里，转身系上围裙做饭。厨房烟火气缭绕时，听见客厅传来久违的笑声——念安抓住了母亲的头发。
当晚她给周文打电话，接通后却不知该说什么。千里之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和他平稳的呼吸。
"今天接生了个小牧民。"他忽然说，"孩子叫阿依努尔，月亮的光。"
她看着窗外城市浑浊的月色，突然理解了他说的绿洲。
春深时，电话亭花坊迎来转机。附近小学开展自然课，定期来采购植物。孩子们用胖乎乎的手指抚摸琉璃苣绒毛，问："老师，它会想家吗？"
林小雨指着戈壁石花盆："它在哪都能开花。"
她开始教孩子们制作压花书签。有个自闭症女孩每次只做琉璃苣图案，渐渐会主动拉她衣角。女孩母亲红着眼眶道谢时，她想起周文说的"治疗不止是在病历上"。
周文归期前夜，沙尘暴袭击戈壁。信号中断前的最后消息是："放心，在帮牧民转移。"
林小雨守着收音机听灾区新闻，把琉璃苣一片片修剪成心形。凌晨三点，手机突然涌入十几条消息——都是周文拍的星空，最后条写着："信号塔修好了，明天回家。"
她抱着手机蹲在地上哭哭笑笑。原来等待的意义，是让重逢的星光更璀璨。
接机口人潮汹涌。周文推着行李车出现时，整个人黑瘦得像戈壁胡杨，唯有镜片后的眼睛亮得灼人。
他递过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沙漠沙："给你的琉璃苣换土。"
出租车驶过繁华街巷，他靠在车窗上睡着了。林小雨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干枯的野花，便签上写着："像你低头包花时的脖颈。"（土味儿情话）
重回医院的第一天，周文被任命为急诊科副主任。入职照上，他眉骨疤被阳光照得发亮。林小雨把照片贴在电话亭内壁，旁边是孩子们画的"周医生打怪兽"涂鸦。
傍晚他来找她，白大褂下藏着束蔫巴巴的野花："牧民们送的告别礼。"
她踮脚吻他，尝到风沙的涩和星空的甜，看到路过的小孩捂嘴偷笑。
暮色四合时，他们并肩走回老小区。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像心跳图谱。
"援疆时想明白件事。"他忽然停步，"爱情不是琉璃盏要小心轻放，"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是琉璃苣，越经历风沙越顽强。"
她低头看两人投在地面的影子，早已像两株根系交织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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