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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凝香

华灯初上,城南凝香阁,笙歌隐隐,脂粉香腻。

二楼雅间内,梁忱一身素青男装,玉冠束发,眉宇间刻意描画得英挺几分,只是过于清俊的轮廓仍透出几分女气。

她端坐案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热的汝窑茶盏,目光落在对面抚琴的女子身上。

凝香阁当红的花魁月曜,并未盛妆,只着一袭月白素纱裙,发间斜簪一朵玉兰,眉目间笼着淡淡愁绪,指尖流泻的琴音亦带着几分萧索。

羲泽一身玄色行服,扮作护卫模样,抱剑静立梁忱身后,身影几乎融入角落的阴影,唯有一双锐目,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雅间内外,将月曜每一丝细微神情尽收眼底。

“公子此来,只为听曲?”月曜一曲终了,纤指按弦,抬眸望向梁忱,眼波如水,深藏警惕。

梁忱放下茶盏,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少年郎的清朗:“久闻月曜姑娘才情,更闻姑娘与营缮司楚主事,交情匪浅。”

月曜眸光微闪,垂首拨弄琴弦:“楚大人是贵客,奴家不过侍奉一二,何谈交情。”

“姑娘不必惊惶,在下并非寻他晦气。”梁忱放缓语调,“家父在刑部任职,与楚大人是同乡故交,楚大人日前拜托家父疏通门路,略尽绵力,替他洗脱嫌疑,如今查明靖远侯府一案与楚大人无涉,奈何他不肯现身,反倒落人话柄,要坐实罪名不成?他那金豆子家父定要悉数奉还,叫我务必寻他踪迹,自证清白。”

月曜指尖一颤,琴弦发出一声微哑的颤音。她抬眼,仔细打量着梁忱,又瞥向她身后气息沉凝如渊的羲泽,眼中疑虑更深。“公子是刑部姬郎中家的?”

梁忱道,“家父正是刑部郎中姬芮。”

月曜确实多次听楚余瑞提起过刑部的姬芮,二人乃同科进士,又都出身渤州,多年志同道合,私交不错。

“家父并非贪财之人,无功不受禄,物归原主才是正理。倘或被广福寺察觉,罗织行贿之名,楚大人永无宁日!”

羲泽适时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我家公子言出必行。楚主事之事,关乎身家性命,姑娘若知内情,当早做决断。迟了,恐悔之晚矣。”他目光如炬,直刺月曜心底。

广福寺当世冥府,形同魍魉,猖獗肆虐,无人不惧。

月曜脸色微白,贝齿轻咬下唇,沉默良久。室内只闻窗外隐约的丝竹喧嚣,以及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终于,她似下了决心,声音细若蚊呐:“楚郎,他确是惶惶不可终日。”她抬眼看向梁忱,眼中带着祈求与恐惧,“他原以为攀上高枝,能得白都督青眼,在营缮司更进一步。”

梁忱心头一紧,与身后羲泽目光短暂交汇。

“上明苑行宫修缮,银钱账目,楚郎经手。”月曜声音更低,带着颤意,“他听信小人撺掇,暗中虚报了不少木料、石方耗银,想以此攒下厚礼,孝敬白都督,谋个前程。”

羲泽眼底寒光一闪。梁忱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岂料,”月曜眼中涌上泪水,“白都督,他早已知晓,非但不受,反将那账册捏在手中,斥责楚郎胆大包天,侵吞宫银。”

“后来呢?”梁忱追问,声音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白都督说,此乃抄家灭族的大罪。”月曜语带哽咽,“除非楚郎肯指认一人,担下这贪墨之责。”

梁忱屏住呼吸:“指认谁?”

“靖远侯府景彦章。”月曜几乎哭出声,“白都督说,景彦章督造行宫,本就是主官,只需楚郎咬定是他授意虚报,再伪造几份有景大公子私印的文书,便可脱罪,甚至,还能立功。”

真相如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梁忱的心肺。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楚郎,他怕啊!”月曜掩面,“可白都督权势滔天,他若不从,立时便是死路一条。他别无选择。”

雅间内,唯有月曜压抑的啜泣声。

羲泽上前一步,沉声道:“楚余瑞此刻何在?”

月曜摇头,泪珠滚落:“自他按白都督吩咐,在刑部画押指认景大公子后,便再未踏足凝香阁。奴家只知,他似被白都督派人保护起来,行踪成谜,奴家也寻他不着。”

梁忱缓缓起身,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深深看了月曜一眼:“姑娘今日之言,望勿再对他人提起。好自为之。”言罢,转身便走。

羲泽紧随其后,玄色身影如一道沉默的屏障。

两人快步穿过凝香阁喧嚣的回廊,脂粉香腻的空气令人窒息。直到踏出那朱漆大门,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梁忱才似找回一丝呼吸。她扶住街边冰冷的石柱,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羲泽立于她身侧半步之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夜色中的街道,低声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

梁忱直起身,眼中惊惶已被冰冷的火焰取代。她望向皇城方向,夜幕下宫阙巍峨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好一个白启。”她声音低沉,淬着寒意,“好一个构陷忠良、翻云覆雨的内相!楚余瑞是饵,更是刀。找到他,撬开他的嘴,便是撕开这弥天巨网的第一道裂口。”

羲泽颔首,目光沉凝:“属下,明白。”

芷兰宫章台殿。阮玉竹正与梁忱对弈,宫女皆被屏退。

阮玉竹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夕瑶,自景家出事,你便郁郁寡欢,身子也清减不少。皇兄与我都甚是忧心,长此以往,恐伤根本。”

梁忱垂眸看着棋盘,指尖棋子迟迟未落,只低声道:“劳皇兄皇嫂挂念,夕瑶……只是心中郁结难解。”

阮玉竹继续道:“前日入宫请安,恰逢父皇与边贵妃说起湖州府进献的一味‘九转玉液还丹’。听闻此丹乃葛仙翁遗方,由湖州白鹤观观主玄清真人耗费十年心血,集九十九种珍稀药材炼成,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奇效。父皇素来好丹,边贵妃言道,此等仙家宝物,若能供奉宫中,亦是陛下洪福,社稷之幸。”

她抬眼,目光清澈地看着梁忱:“父皇当时虽未置可否,但边贵妃对此丹似颇为意动。我便顺势进言,提及夕瑶你近来心神耗损,太医也言需静心调养。湖州山水清嘉,气候温润,最是养人。不如,便让夕瑶代陛下与贵妃,亲往湖州白鹤观一行?”

梁忱抬起眼,与阮玉竹目光交汇,瞬间明了其意。她指尖微动,终于将那枚迟迟未落的棋子轻轻置于棋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皇嫂的意思是……借迎丹之名,行……散心之实?”

阮玉竹声音愈发柔和恳切:“正是。一则,可借此行散心调养,远离帝都纷扰,于你身心大有裨益。二则,公主乃金枝玉叶,代天家亲临道观,正可昭示陛下与贵妃对仙家方术的诚敬之心,迎奉灵丹,名正而言顺。三则,湖州乃安和公主所居之地,公主此行,亦可顺道探望手足,略尽心意,全了骨肉之情。”她轻轻叹了口气,“父皇向来疼爱你,见此良策既能遂了贵妃心意,又能抚慰你忧思,想必不会驳回。至于贵妃那边,父皇若允了,她纵有微词,也难再置喙。你只需安心游历湖光山色,顺道将那‘九转玉液还丹’请回便是。此等清贵差事,旁人求也求不来呢。”

她放下棋子,握住梁忱微凉的手:“夕瑶,你意下如何?皇嫂只盼你能展颜一二。”

梁忱反手轻轻回握阮玉竹的手,眼中水光微闪,低声道:“皇嫂思虑周全,为夕瑶筹谋至此……夕瑶岂能不知好歹。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忧虑,“安和皇姐处……边柯他……”

阮玉竹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道:“探望手足,天经地义。至于其他……自有分寸。你只需安心养好精神,待父皇恩准,便可启程。羲泽会随行护卫,万事有他周全。”

梁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迎上阮玉竹关切的目光,终是缓缓颔首:“夕瑶……明白了。谢皇嫂费心安排。”

芷兰宫内殿,鎏金博山炉吐着宁神的沉水香。闵淑妃端坐湘妃榻上,指尖无意识捻着一串冰凉的翡翠佛珠。她看着下首跪坐的梁忱,女儿清减的面容上,那双眸子却亮得灼人,里面燃烧的火焰,让她这深宫妇人既心惊又心痛。

“忱儿,”闵淑妃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满室沉静,“景家之事……你可是,铁了心要查下去?纵使前路……荆棘遍布,凶险万分?”

梁忱抬眸,目光坚定如磐石:“母妃,彦平远谪荒服,二嫂病骨支离,二哥亦受牵连,此案不雪,儿臣心难安,儿臣心意已决。”

闵淑妃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佛珠捻动的速度更快了些。闵淑妃静望女儿,眸中那抹破釜沉舟的决心,她这才惊觉,昔日绕膝承欢的小女儿,早已在无声处亭亭而立。

良久,闵淑妃缓缓起身,走到梁忱面前。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轻轻抚过女儿紧绷的鬓角,动作带着无限怜惜,眼底却渐渐沉淀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梁忱微怔,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闵淑妃的目光越过女儿,投向窗外重重宫阙的飞檐斗拱,那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羲皇后的两个女儿远去的背影。

“你的皇长姐梁惋,远嫁和阗,关山万里,此生恐难再见。你的二皇姐梁悦,嫁入边府,名为联姻,实为笼络人心之棋,困于湖州,郁郁寡欢。”

闵淑妃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是汹涌的暗流,“她们的路,是父皇指的路,是这深宫给天家女儿划定的路,身不由己,皆为棋子。”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梁忱脸上,那双温婉的眼眸深处,此刻竟迸发出一种锐利的光芒,带着母兽护雏般的决绝与不甘。

“母妃不愿你再走她们的老路,不愿你成为白起、边氏手中另一枚笼络权臣、巩固权势的棋子。这深宫,这棋局,困住了太多人。”她攥紧了手中的佛珠,指节泛白,“忱儿,你既已选定了自己的路,纵使刀山火海,母妃不再拦你。”

梁忱心头巨震,喉头哽咽:“母妃。”

闵淑妃俯身,双手紧紧握住女儿冰凉的手,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不必顾念母妃,在这深宫之中,母妃自有生存之道。他们纵使手眼通天,一时半刻,也动不得我。你只管放手去搏,去查,去争你自己的生路。”

她眼中含泪,却努力不让它落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你是我的女儿,更是这天家的公主,你的傲骨,你的血性,不该被这宫墙磨平,去做你该做的事,母妃,等你回来。”

梁忱反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那传递而来的、滚烫而决绝的力量。她深深俯首,额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砸落在冰冷的金砖上。

“儿臣,谢母妃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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