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医馆开业的第三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病人。
是个穿粗布襦裙的小媳妇，肚子挺得老大，扶着腰站在医馆门口，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汗。沈清欢刚把晒好的艾草收进药柜，见她这样，赶紧扶着人坐下，倒了碗温水递过去：“别急，慢慢说，哪里不舒服？”
小媳妇叫春杏，是巷口卖肉的王屠户家的儿媳妇，怀了七个月的胎，这两天总觉得肚子疼，王屠户媳妇觉得“女人怀娃都这样”，不肯让她去医馆，今早疼得实在受不了，才偷偷跑过来。
沈清欢让春杏躺到里间的小床上，隔着薄布给她号脉——脉象浮而有力，不是胎动不安，倒像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伤了脾胃。“你这两天是不是吃了凉的？”她问。
春杏点头，声音发颤：“前天婆婆买了块冰酪，说天热让我解解暑，我吃了小半碗，昨天就开始疼了……”
“孕期不能吃凉的，尤其是冰酪，太寒了。”沈清欢松了口气，转身去药柜抓药，“我给你开副温和的方子，煮水喝，一天两回，喝三天就好。另外，回去让你婆婆给你熬点小米粥，别吃油腻的，也别碰凉食。”
她刚把药包好，就听见医馆门口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是王屠户媳妇，叉着腰站在门口，唾沫星子横飞：“你个小蹄子！哪个女人不怀娃，偏你金贵。还跑来这种野医馆！要是把我大孙子折腾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春杏吓得赶紧从床上起来，缩着肩膀不敢说话。沈清欢走出去，挡在春杏身前，手里还拿着刚写好的药方：“这位大娘，春杏不是胎动不安，是吃了凉食伤了脾胃，我开的方子都是温和的药材，不会伤着孩子。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拿着方子去城西医馆问，要是有一味药不对，我赔您十倍诊金。”
王屠户媳妇打量着沈清欢，见她穿得素净，说话条理清晰，不像个骗人的，可还是不依不饶：“你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还敢给人看病？我看你就是想骗钱！”
“我这诊金五文，药费按市价算童叟无欺。”沈清欢不卑不亢，“但春杏还怀着身子，这病不能拖，她现在脾胃弱，再疼下去，反而对孩子不好。”
正吵着，陆景渊从武馆过来了——他刚教完学员扎马步，听见这边吵，就过来看看。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把阳光都挡了大半，王屠户媳妇抬头看见他，声音顿时小了半截——他娘家弟弟那个混不吝就被陆景渊狠狠收拾过几回，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
“陆、陆馆主……”王屠户媳妇讪讪地笑了笑。
“沈大夫是我邻居，医术好不好，我不清楚，但她心不坏。”陆景渊看着王屠户媳妇，语气平淡却有分量，“春杏怀着孕，要是真出了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不如先让她喝药，要是三天不好，我陪你去城西医馆，医药费我出。”
王屠户媳妇哪敢让陆景渊出医药费，赶紧改口：“哎呀，我就是担心我家大孙子，不是不信沈大夫！春杏，快拿着药跟我回去，我给你熬粥去！”说着，拉着春杏就走，走之前还不忘给沈清欢塞了诊金。
人走了，医馆里安静下来。沈清欢看着陆景渊，笑了笑：“又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陆景渊瞥见她桌上的药包，“刚忙完？还没吃饭吧？”
沈清欢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早上光顾着收拾药材，没顾上吃早饭。陆景渊转身就往巷口走：“等着，我去武馆给你端碗饭。”
没等她拒绝，人已经没影了。不过一刻钟，陆景渊就端着个陶碗回来，碗里是满满一碗糙米饭，上面盖着青菜豆腐烧肉，还有一块蒸得软糯的红薯。“武馆今天做的，多蒸了一碗，你趁热吃。”
沈清欢接过碗，热气扑面而来，带着肉香和豆腐的清甜味。她尝了一口豆腐，炖得软烂，吸饱了肉汁，还有点淡淡的酱香：“你这豆腐做得真好吃。
“我祖母是江南人，教我做的。”陆景渊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吃，“以后要是忙，就别自己做饭了，武馆的饭管够，你过来吃就行。”
沈清欢抬起头，嘴里还含着饭，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不能白吃你的，我明天给你带点我腌的咸菜，配粥吃正好。”
陆景渊点头，看着她小口吃饭的样子，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心里有点软。他突然想起揣在怀里的麦芽糖，掏出来递过去：“这个，给你当零嘴。”
沈清欢接过来，剥开油纸，咬了一口，甜甜的糖在嘴里化开。“好吃！”她眼睛更亮了，“没想到你也喜欢甜口的。”
“还行。”陆景渊别过脸，耳尖有点红——其实他不爱吃甜的。
那天下午，沈清欢把医馆收拾好，就去了城郊的药田——她得找几个靠谱的药农，以后药材就从他们手里收，省得被城里的药铺坑。走之前，她给陆景渊的武馆门上挂了个小布包，里面是她刚腌好的咸菜，还留了张纸条：“咸菜配粥，是回礼。”
陆景渊晚上关武馆门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布包。打开一闻，咸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带着点辣椒的辛香（是用茱萸代替的，明代还没有辣椒）。他拿着布包，站在门口笑了笑，转身回了武馆——明天早上，终于不用就着白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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