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的黄昏总来得快,刚把艾草囊收进柜里,沈清欢就听见巷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是王屠户媳妇的声音,混着杂乱的脚步声,撞得院门上的铜环“哐当”响。
“沈大夫!救命啊!春杏她、她要生了!”王屠户媳妇扑进门,发髻散了,布衫上沾着血,往日的泼辣劲儿全没了,只剩满脸慌乱,“她刚才去井台打水,脚滑摔了一跤,现在血流不止,接生婆看了就跑,城西医馆的李大夫也说治不了……你救救她,救救我大孙子啊!”
沈清欢心里一沉,早产加出血,在这柳巷就是生死关。她没多问,立刻抓过药箱,又从柜里翻出父亲留下的接生器械包——那是当年父亲为后宫妃嫔备产时用过的,里面的银剪、纱布都用沸水烫过,还裹着防潮的油纸。“你先稳住,把春杏抬到里间的床上,用干净的布垫着。”她一边往药箱里塞益母草、当归,一边叮嘱,“再让王屠户烧两锅沸水,越多越好,顺便街坊来帮忙。”
王屠户媳妇连滚带爬地去了。沈清欢刚把里间收拾好,就见陆景渊跟着抬春杏的汉子过来,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是他从武馆找的干净布条和烈酒,显然是听王屠户说了情况,提前做了准备。“需要我做什么?”他站在门口,眼神沉稳,没半分慌乱,“烧水、守着门,还是递东西?”
“帮我把烈酒倒在铜盆里,把剪刀、镊子泡进去消毒。”沈清欢扶着春杏躺下,见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身下的布已经被血浸透,赶紧搭脉——脉象虚浮如丝,是血崩的征兆。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快速扎向春杏的合谷、三阴交两穴,又抓过早就备好的“稳脉汤”,用温水化开,一点点喂进春杏嘴里,“春杏,撑住,孩子还等着见你呢。”
春杏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沈清欢的手,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沈大夫……我怕……”
“不怕,我在。”沈清欢擦了擦她的汗,转头对陆景渊说,“你守在门外,别让闲杂人进来,要是有人闯,就拦着。”
陆景渊点头,搬了张杌子坐在门口,手里握着那把常带在身的铁刀——不是为了吓人,是怕有不知情的街坊探头探脑,扰了里面的救治。巷口渐渐围了些人,张婶也来了,手里拿着刚蒸好的红糖馒头,见陆景渊守在门口,小声问:“里面怎么样了?”
“沈大夫在忙,等消息吧。”陆景渊声音不高,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把馒头放这儿,等会儿春杏醒了能吃。”
里间的灯一直亮着。沈清欢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她一边要稳住春杏的脉象,一边要留意胎儿的胎位——春杏是横位,必须先矫正,不然大人孩子都危险。她按照父亲医案里记载的“转胎法”,轻轻揉按春杏的腹部,动作轻柔却有力,嘴里还不断安抚:“春杏,跟着我深呼吸,慢慢来,孩子会配合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微弱却响亮。陆景渊猛地站起来,张婶也凑过来,眼里满是期待。又过了片刻,沈清欢掀开帘子走出来,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不过春杏血崩刚止住,还得好好养着,我开个补血的方子,按方抓药,一天煎三回。”
王屠户媳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沈清欢磕了个响头:“沈大夫,以前是我糊涂,不该怀疑你……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沈清欢赶紧扶起她:“快起来,春杏还等着看孩子呢。”她转身要去煎药,却被陆景渊拉住——他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上面还带着点温热,“擦把汗,你也累坏了。”
沈清欢接过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陆景渊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疼惜,却没多说,只是拿起她写好的药方:“我去药铺抓药,你歇会儿,这里有张婶帮忙。”
等陆景渊抓药回来,沈清欢已经靠在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包父亲留下的银针。他轻手轻脚地把药放在桌上,又找了件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在她身上——夜里凉,怕她着凉。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沈清欢的脸上,也落在陆景渊的侧影上。巷口的人声渐渐散了,只有婴儿偶尔的啼哭,和灶上煎药的“咕嘟”声,在柳巷的夜里,格外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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