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北森疗养院静谧得近乎诡异。
阿杰将黑色轿车停在距离疗养院正门还有五百米的路边,熄火,关灯。他看了看腕表——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这是疗养院夜班人员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他并没有直接进入疗养院。作为萧齐最信任的私人助理,阿杰很清楚如何避开正规渠道。他绕到疗养院西侧围墙外,那里有一处监控盲区,是几个月前他亲自来踩点确认过的。
黑色身影如猫般轻巧地翻过三米高的围墙,落地无声。阿杰整了整西装下摆——即使执行这种任务,他依然保持着职业化的着装。这是萧齐的要求:无论何时,都要看起来无可挑剔。
特护区的夜间安保比白天更加严密,但对阿杰来说并非不可逾越。他早已拿到了完整的安保排班表和门禁密码。避开两名巡逻保安的视线,用特制权限卡刷开三道安全门,阿杰如同幽灵般穿过空旷的走廊。
萧承的病房外,一名护工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阿杰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型喷雾器,对着护工的方向轻轻按压。无色无味的气体在空气中弥漫,几秒钟后,护工的头彻底垂了下去,陷入深度睡眠。
阿杰戴上一次性手套,用萧齐给的最高权限卡刷开了病房门。
病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各种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低微的运行声。病床上,萧承依然静静躺着,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阿杰没有多看病人一眼。他的目光直接投向那张宽大的医疗床。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病房的各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摄像头——除了萧齐安装的那个。然后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冰冷的光束刺破床底的黑暗。
阿杰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床底的每一寸空间。灰尘很少,显然经常清理。他的视线在床板中段的位置停住了。
那里,贴着一张黄纸。
纸张的颜色与深色的床板形成鲜明对比,但因为它贴在床板下侧,从常规角度根本无法发现。阿杰调整手电筒的角度,仔细打量这张黄纸。
大约巴掌大小,纸质略显粗糙,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复杂的图案。那些图案既不像文字,也不像普通的图画,扭曲盘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黄纸的四个角各贴着一小片透明的、类似双面胶的东西,将它牢牢固定在床板上。
阿杰屏住呼吸,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甲轻轻撬起黄纸的一角。粘贴得异常牢固,他不得不稍微用力,才将整张纸完整地撕下来。
翻到黄纸背面,上面没有任何字迹。阿杰将黄纸对着光仔细观察,那些暗红色的图案在光线下似乎有细微的层次感,像是反复描绘过多次。
他将黄纸小心地夹进随身携带的硬壳笔记本中,再次检查床底,确认没有其他异常物品。然后他站起身,环顾病房,目光最后落在萧承身上。
这个昏迷了数月的男人,此刻无知无觉地躺着,仿佛一具精致的空壳。阿杰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在执行任务。至于这张黄纸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还原护工的姿势,清除自己来过的所有痕迹。十五分钟后,阿杰已经坐回车里,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无声地驶入凌晨的街道。
清晨七点,萧齐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他几乎一夜未眠,眼圈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当阿杰将那个硬壳笔记本放在他桌上时,萧齐立刻坐直了身体。
“找到了?”他问。
“在萧总病床底板下侧。”阿杰简练地回答,翻开笔记本,露出夹在其中的黄纸。
萧齐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黄纸,放在办公桌的灯光下仔细端详。纸张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那些暗红色的图案看起来更加诡异了。他能辨认出一些类似云纹、星斗的符号,但更多的部分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萧齐眉头紧锁,看向阿杰。
“从形制看,应该是一张符纸。”阿杰回答,“民间常见的那种。”
“废话!”萧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我当然知道这是符纸!我问的是,这是什么符纸?!干什么用的?!”
阿杰沉默地摇头:“萧总,这方面我不懂。需要找专业人士鉴定。”
萧齐盯着手中的黄纸,心中的疑虑如野草般疯长。一张符纸,贴在萧承的床底下。乔炎,那个普通的大学生,在病房里鬼鬼祟祟地藏了这么个东西。而在这张符纸被贴上后不久,萧承的生命体征就出现了诡异的波动。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萧齐不信。
他将黄纸小心地放回笔记本中,抬头对阿杰说:“拿着这个东西去查。找懂行的人,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符,有什么作用,是谁画的,从哪里来的。所有的信息,我都要。”
“是。”阿杰接过笔记本,“需要我联系玄学圈的人吗?”
“不管你找谁。”萧齐的眼神冰冷,“但要注意保密。这件事,除了你我,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进展。”
阿杰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门刚关上,萧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陈泠”。萧齐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接起电话时,声音已经变得温柔:
“泠泠,这么早,想我啦?”
电话那头传来陈泠娇嗔的声音:“谁想你了!我就是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
“美人相邀,没空也得有空啊。”萧齐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怎么了,想约我?”
陈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有段时间没去看萧承了。你今天陪我去一趟疗养院吧。”
萧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萧承。又是萧承。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即使那个人已经昏迷不醒,即使医生判定他苏醒无望,即使自己已经快要完全掌控盈丰集团——但只要萧承还活着,只要陈泠还惦记着他,这根刺就永远拔不出来。
“你还想着他?”萧齐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萧齐!”陈泠的语气也变了,“你什么意思?我答应过要送他最后一程的!他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连这点事都要计较?你还吃什么醋?”
萧齐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发火,不能和陈泠吵架。现在还不是时候,陈家对他的支持至关重要,而陈泠是连接这一切的关键。
“泠泠,你别生气。”萧齐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我这不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吗?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我害怕,害怕你还忘不了他。”
电话那头,陈泠坐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晨光,心情复杂。萧齐的这番话触动了她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是啊,萧齐等了她这么多年,而萧承……萧承从未给过她任何回应。
“我没有忘不了他。”陈泠的声音缓和下来,“只是道义上,我应该去看看。毕竟我们曾经有过婚约。”
“我明白。”萧齐立刻接话,语气体贴,“是我太小心眼了。这样吧,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好吗?今天公司事情实在太多,有个重要项目卡住了,我得处理。”
听到萧齐让步,陈泠的心情好了些:“那说好了,明天下午。”
“好,明天我去接你。”萧齐温柔地说,“晚上一起吃饭?我知道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主厨是从米兰请来的。”
“嗯。”陈泠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萧齐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无踪。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承……”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阴鸷得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成了植物人,你还是阴魂不散?为什么陈泠还要去看你?为什么那张该死的符纸会出现在你的床底下?
无数问题在萧齐脑中盘旋,找不到答案。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生,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就在他情绪即将失控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萧齐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沉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集团项目总经理李松,一个四十出头、精明干练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萧总,打扰了。”李松走到办公桌前,“是关于‘曙光计划’那个海外并购项目。”
萧齐揉了揉眉心:“说。”
“法务部那边……陈铭律师坚持认为项目风险评估过高,拒绝在合同上签字。”李松将文件放在桌上,“合作方那边催得很紧,他们给的最后期限是后天。如果到时候还不能推进,他们可能会考虑其他合作方。”
萧齐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翻开李松带来的文件,这是一份重新调整过的方案。快速浏览了几页关键数据后,萧齐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份方案的成本比原方案高了百分之四十。”他抬头看向李松,“为什么?”
“为了降低风险。”李松解释道,“陈律师指出的几个风险点,我们都做了应对预案。加强当地法律团队、增加环保合规投入、购买更高额度的保险……这些都是成本。萧总,按照这份方案,项目即使成功,利润空间也会被压缩得很小。”
萧齐将方案重重地摔在桌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忙活半天,可能根本赚不到钱?”
“至少风险可控。”李松谨慎地说,“陈律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那个国家的政策确实不稳定,环保法规又严,万一出事……”
“没有万一!”萧齐打断他,“做生意哪有没有风险的?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都做不成!”
李松沉默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萧总,那法务部那边……”
“陈铭……”萧齐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一直跟在萧承身边的法务总监,能力是有的,但太死板,太不懂变通。更重要的是,他明显不认同萧齐的做事方式,几次三番在关键问题上唱反调。
以前萧齐还需要维持表面和谐,毕竟陈铭在集团根基深厚。但现在,萧承昏迷不醒,萧齐大权在握,是时候清理这些不听话的人了。
“通知法务部,”萧齐冷冷地说,“‘曙光计划’的项目审核,换个人负责。让……让王律师接手。告诉陈铭,这个项目他不用管了。”
李松一愣:“这……萧总,陈铭是法务总监,按流程……”
“按我的流程。”萧齐盯着他,“现在集团是我说了算。去办吧。”
李松看着萧齐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
看着李松离开办公室,萧齐重新坐回椅子上。他打开抽屉,拿出那个硬壳笔记本,再次翻开,看着夹在其中的黄纸。
暗红色的图案在灯光下仿佛在流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乔炎,陈铭,萧承,还有这张莫名其妙的符纸……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他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但萧齐不会认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太多代价。无论是谁,想阻止他掌控盈丰集团,想阻碍他和陈泠在一起,他都会一一清除。
他拿起手机,给阿杰发了条信息:“符纸的调查抓紧。另外,开始收集陈铭在公司的‘问题’,做得干净点。”
放下手机,萧齐走到落地窗前。窗外,这座城市的早晨刚刚开始,车流如织,人群匆匆。每个人都在这座巨大的城市机器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为了生存,为了**,为了那些或明或暗的目标而奔波。
萧齐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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